何为七夕？

道誠

七夕，在中国文化博大精深的海洋是一座特兀耸立的岛屿。它承载着人民追求真善美的理想愿望，多少先贤今圣每逢其时，无不抚哦吟唱，歌颂真善美，鞭笞假丑恶……故以《何为七夕》为题，写就一篇散文：

何为七夕

七夕何谓？不过是个日子罢了，然而这日子偏生被古人织就了层层锦绣，竟至于教人望之而恍惚。向来如此，人们总爱把天上的物事拉到地下，又将人间的悲欢抛向苍穹，七夕便是如此被造出来的一个奇景。

幼时闻说七夕，不过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期。老人们每每指着天上银河，说那两岸的星子便是他们，一年只得一见。我仰头望去，但见星汉灿烂，却看不出甚么牛郎织女，只疑心是自己眼拙。后来读书渐多，方知这传说原是从《诗经》中化出，历经千年添枝加叶，竟成了一桩凄美的公案。

然而细究起来，七夕又何尝只是男女相会之日？古籍有载，七夕亦称乞巧节。女儿家在月下穿针，祈求心灵手巧。这倒显出几分实在了。我尝见邻家少女，于七夕夜庭中设香案，上陈瓜果，拈针引线，其态虔诚至极。想来女子一生，何尝不是在一针一线中渡过？乞巧云云，不过是向命运讨一分从容应对生活的本事罢了。

文人墨客偏不肯安分，定要将这日子吟哦成诗。杜牧吟“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秦观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些诗句美则美矣，却将七夕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绮罗，教人忘了它本来的面目。其实七夕何尝有这般华丽？不过是秋日前的一个夜晚，凉风初至，流萤乱飞，寻常百姓家在院中纳凉，顺便给孩子讲讲老掉牙的故事而已。

今人过七夕，又变了一番光景。商铺橱窗早在一月前就贴出“中国情人节”字样，玫瑰价格翻了几番，餐厅座无虚席。青年男女们捧着大把花束招摇过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人们总需要些由头来表达情意。只是有时不免想，牛郎织女若见今日盛况，不知作何感想？他们一年一度靠鹊桥相会，而今人却将相思化作消费，将真情兑作买卖，这也算是一种“进步”罢。

其实七夕的真义，或许藏在那些不被注意的角落里。譬如老妪在灯下为远行的儿子缝补衣裳，针脚密实；譬如农夫仰观天象，盼个好收成；譬如孩童在院中追逐萤火，笑声清脆。这些琐碎寻常的事，未必不如传奇动人。

所谓七夕，不过是夏秋之交的一个夜晚。天上星河转动，人间灯火明灭。传说自传说，生活自生活。人们借一个古老的故事，给自己一个停下奔忙的理由，望一望天，想一想人，如此而已。至于牛郎织女究竟相会与否，倒不甚要紧了。

然躬逢其时，想想杜子美望屋顶茅草隔江飘没，仍深情祈望“安得广厦千万间，眼前突兀见此屋，大庇天下寒士俱开颜”；吾亦虔诚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