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梅

风雨精灵

教书三十多年，见过的女老师数不胜数，某天某夜半夜醒来，忽然想起了小梅。她与我没有太深的交往，我俩年龄也相差很多，我已然是老教师了，小梅工作才刚开始。

在那个拥挤的办公室里，小梅与我相对而坐。她，个子不高，顶多一米六左右，皮肤有点黑，戴着宽框眼镜，梳一个马尾辫，眉目清秀，没有任何化妆，也不戴任何首饰。衣服穿得还不如班上那些学生，几乎每个季节就穿一身衣服，很少换。印象最深的，一个冬天她都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和灰色运动裤。

小梅是我们办公室唯一的硕士研究生，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在前十年，西北师范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文凭还是有一定的含金量的，一般情况留在省城或地级市工作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小梅却心甘情愿地在这个县级市的私立学校打工。

她工作极认真，以她硕士研究生的功底，对教材挖掘得很深，我经常拿过她的教案看，以她的讲授内容，学生是能学到很多高中课本以外的知识。了解一个老师的教学水平，完全没必要去教室听课，那些精心准备的示范课又有多少参考价值呢？在教室外面走上几次，一个老师的教态、语调、音量、讲授内容、师生互动……已了然于心。

小梅上课的时候，我从她授课的教室外面走过几次，学生们坐得端端正正，就连后排那些学生也听得很认真，学生们完全被她的讲授吸引了。当然，每次考试，她教的学生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老师对于学生的吸引是多方面的，最起码要有扎实的学科知识功底，才能在教学中游刃有余。而老师与老师的吸引大多是投缘。我与小梅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不知是我有什么地方吸引她，还是她有什么让我感觉很舒服。下班、开会我俩都不由自主地相跟着。小梅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总是一脸恬淡谦和的笑。说话很慢，就像她讲课也很慢。

下班，我和她都步行，从教学楼到我住的教师公寓有很长一段路程。她下班就回她的父母家里。她父母家就在学校的附近。我俩走在一起，有话就说说，没话就沉默，都很自在。那次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和她急忙跑进铁皮车棚里避雨，我们一起听大珠小珠落玉盘雨打顶棚的暴击声，一起看地面上盛开的千朵万朵雨花，雨停了，我们又一起观赏那一弯美丽的彩虹。我们又相跟着淌水，最后，她回她的父母家，我回我的教师公寓。

她从不谈自己的私事，我也从不过问，我们之间偶尔谈一些教学上的事，毕竟这是一个教师的老本行。有时也谈人生，总之，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特意，没有故意，没有防备，没有心机，只有随意。

但我知道，老师们都知道，她是一位单身妈妈，带着三岁的女儿住在自己父母家中，她在这所私立学校打工，就是因为离父母近，方便照顾孩子。她的前夫是她读研期间的同学，研究生毕业结婚，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婚了。

私立学校的教师就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离开那所学校很多年了，离开后，我和小梅没有任何联系，在各自奔波的忙碌中，我很少想起她。但，就在这个秋雨连绵的晚上，今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居然想起了小梅。

这样一位平和谦逊，踏实细致，知性温柔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破碎的婚姻？她和前夫应该也有过大学里那种如风似雨的爱情吧？要不然，怎么会一毕业就结婚，结了婚很快就有孩子？只不过，那所谓的爱情，已成为她内心深处不可触摸的伤与痛。

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孩子还好吧？孩子现在是不是要上初中了？小梅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