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嘴丈夫/小说

文海一粟

美篇号15307702昵称-文海一粟

笨嘴丈夫/小说

文/黄文海

刘大壮这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可在家里，他的嘴像被浆糊糊住了似的，总说不出熨帖话。

妻子王翠秀第一次察觉不对劲儿，是结婚第三年的冬天。那天她加班到深夜，冻得手指发僵，进门时却看见刘大壮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碗早凉透的馄饨。“你咋不热着等我？”王翠秀搓着双手问，语气里带出点儿委屈。刘大壮抬头，皱着眉站起身：“凉了再热多麻烦，你自己煮碗面呗。”话刚出口，王翠秀眼里的光就暗了——她不知道，刘大壮从下午就盯着窗外等她，馄饨是特意去巷口老店买的，怕煮烂了才没敢反复热，可到了嘴边，只剩一句“麻烦”。

　　后来孩子出生，家里的事多了，刘大壮“不会说话”的毛病更明显。儿子小宇三岁时发高烧，王翠秀急得直掉眼泪，让刘大壮去买退烧药。半个钟头后，刘大壮攥着药回来，满头是汗，却劈头就说：“你咋不早说孩子烧得这么厉害？药店都快关门了。”王翠秀当时就红了眼：“我不是一直在哄孩子吗？你就不能说句‘别慌，药买着了’？”刘大壮张了张嘴，最后只蹲在床边，默默给孩子物理降温，一夜没合眼。

　　最让王翠秀寒心的，是去年她母亲住院那回。王翠秀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回家还要收拾家务，累得直不起腰。那天她端着水杯差点摔了，刘大壮连忙扶住，却冒出一句：“你能不能小心点？本来事就多，别再添乱了。”王翠秀盯着他，突然就哭了：“刘大壮，你是不是从来就不会说句关心人的话？”那天晚上，王翠秀在客房睡了一夜，刘大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直到上个月，刘大壮体检时查出了胃溃疡，医生说是长期饮食不规律、情绪压抑导致的。王翠秀收拾他的体检报告时，发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是刘大壮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翠秀加班，馄饨要多放香菜，她爱吃；小强发烧，得买带水果味的退烧药，他怕苦；妈住院，翠秀肯定累，明天起我早点起床，把早饭做好……”

　　王翠秀拿着纸条，突然想起前几天她跟刘大壮抱怨工作累，刘大壮没说话，却在她睡前默默泡了杯热牛奶；想起儿子说想吃爸爸做的红烧肉，刘大壮周末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油溅到手上也没吭声；想起每次她跟邻居吵架，刘大壮虽然不会帮腔，却会在事后悄悄去跟邻居解释，怕她受委屈。

那天晚上，王翠秀煮了刘大壮爱吃的小米粥，端到他面前。刘大壮有些局促，搓着手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惹你生气了？”王翠秀摇了摇头，把纸条递给他：“大壮，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疼我们，就是嘴笨，不会说。”刘大壮看着纸条，眼圈慢慢红了，他挠了挠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我就是怕说不好，反倒让你们更难受。”

王翠秀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以后别憋着了，哪怕说句‘累了吧’‘别担心’，我们也高兴。你知道吗？家里最不需要的是‘正确的话’，最需要的是‘暖心的话’。”

　　那天之后，刘大壮开始学着“说话”。他会在王翠秀洗碗时说“我来洗，你歇会儿”，会在儿子小宇写作业时说“不会就问爸爸”，会在王翠秀跟母亲视频时说“妈，下次我陪翠秀一起去看您”。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说错，可王翠秀却觉得，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忘了把心里的在意说出口。一句简单的关心，一句直白的心疼，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能拉近人心。毕竟，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比谁更“会说”的地方——好好说话，才是一个家庭最珍贵的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