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的那个夏天

娄荣生

一九六五年的那个夏天，我在秦皇岛耀华中学初中毕业，马上就投入到中考的紧张准备，每天仍然在教室里用功。这期间校园里也总有一些波动引得我们翘首观注。首先是北京军区来校招机要人员，记得有三位同学没参加中考就被招走了。有一天在校园里，学校的暴校长忽然叫住我，说看你这个小孩瞅着挺机灵的，也去当兵吧，现在有个陆军通迅学校招生，我想全力推荐你去，我当时就答应了。过几天你就去参加征兵体检去。暴校长身材高大，平时也不苟言笑，我和他并不熟悉，怎么突然就盯上我了？过几天跟着带兵领导参加体检，在体检中我一路顺利，但到了最后一关，主检的马大夫却在体检报告最后一栏写上了不合格，括号里还标上体重不够。我对大夫说，您这样写我就去不成了，体重差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马大夫宽慰我，你明年再来就合格了。我说明年还有机会吗？暴校长知道后，风风火火去找带兵的人，反复为我争取，最终我还是没去成。过了几天，暴校长又找我说，要不你报考某水产学校吧，毕业后能开小火轮，你的体检在是合格的，不用再检了。我对校长说不去了。

中考后开始报志愿了，发下的志愿表就是一张小纸片，表格里每人可以报5个志愿。我在家和父母商量报志愿的事，父母都默不作声，好像有什么心思。我对父亲说，好像有个北京什么学校，我想报。父亲听了对我说，你从小就想上北京，就报北京吧，再说咱家北京还有亲戚。报志愿进入尾声，班主任贾老师催我交志愿报表，我当着老师的面，第一志愿就填的北京电力学校，还问老师行不行，老师说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漫长的等录取通知开始了，没想到学校对我们仍像过去一样管理，几乎每天都要去学校接受"一颗红心两套准备"的宣传教育。甚至还让每个学生表态，考不上就应该去农村如何如何，考上了不能弃学，不能学给校抹黑。中考后我们大部分时间仍要学校教室，有时候老师带我们去海边或野外做点公益性活动。

后来我们去外边的时候就多了，因为学校教室里住进了解放军。我们看见了战士们每天天去海里学游泳，眼见得他们从不谙水性到游泳自如，后来到每个战士用一条木板两端绑上一块砖，在水中背在身上，，开始练习负重泅渡。有一天，看到他们把枪械等封上黄油，带入海水中加强演练。后来正式的武装泅渡演习开始了，大海边一片波澜壮阔的景色，听说楊勇司令员都来了。当时随部队来的还有北京部队一个足球队，他们还和当时的港务局足球队进行一场友谊赛，我们还前往观看助威。部队足球队那个高大威猛的守门员和我们熟悉了，后来在北京还意外相逢，真是有缘分。

我们盼望的一天终于来临了，那天上午，学学校领导让我们集中在操场上，教导主任宣布，凡是点到名字都出列站到左侧，没点到名字原地不动，点名过后，各班老师把没有点到名字分别带到校园的东侧。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那边哭声震天，原来点名的都是落榜的同学。

我们这边老师也开始发放录取通知书，我们班首发的就是我的北京电力学校录取通知书，班主任贾老师特地叮嘱我：知道你家里经济困难，但一定要上学去，千万不要放弃，不要让学校失望。我对老师连连点头，接过通知书一路跳跃着跑回家，但我感到奇怪的是，父母对我的录取默然不语，心里好像藏着什么。过了几天，母亲开始为缝制被衣褥，整理行李，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姨们也纷纷来我家，对我当面表示祝贺，还送来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有次在街上碰上了付家大姨，她笑着对我说：你是老娄家大小子吧，你这个小孩还真有点本事，想去北京就考上了。后来我才知道，本来父母已经商量好，想让我早早找个工作上班挣钱去，不想让我去北京。但是母亲有次在路过一家大门时，听门里边传来那家大姨大嗓门说，老娄家那小子考上也沒用，他家穷，他去不了。原来她那和我同校同届女儿没考上学，她在开导她女儿呢。母亲听此，才下决心让我去北京上学。现在想来，能去北京读书，除了要感谢我的父母，还真应该感谢那位邻家大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