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间的独白

敏

人生三十七载，岁月不声不响地爬上了眉梢。这年纪，既非青春正好，亦非垂垂老矣，恰如一日之午后，日头略略西斜，光芒犹在，却已失了锐气。

每日晨起，镜中之人似我非我。岁月悄悄在眼角镌刻细纹，犹如时光的涓流在石上留下的痕迹，不声张却也无法抹去。为孩子备早餐，为工作整衣衫，两点一线间奔走，竟成了生命的固定轨迹。这轨迹，外人看来或嫌单调，于我却是维系世界的全部支点。

婚姻十四年，恍若隔世。初时那点微光，早已被琐碎的日子吹散。有时思量，婚姻不过是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两个本不相干的人拴在一处，共同拖着生活的重轭前行。既不幸福，亦非全然不幸，只是习惯了这样一种存在，仿佛窗外常年伫立的树，不见其长，但确乎存在着。

孩子十三岁，正介于懵懂与觉醒之间。见他一日日长大，心中有欣慰，亦有隐忧。欣慰者，生命得以延续；忧者，这幼小的心灵何日方能识得人世之艰难。我常暗自祈祷，愿他将来不必如我一般，在沉默中消磨了生命的华彩。

工作之事，无非是谋生的手段，亦是一种逃避。办公室的灯光下，暂可忘却家中沉闷的空气。然而工作终有尽时，每到下班时分，步履便不自觉沉重起来。这般矛盾心境，想必非我一人独有。

中年女子的压抑，不是狂风暴雨，而是连绵阴雨。它不撕心裂肺，只是慢慢地浸润你的骨髓，使你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形的重量。笑不能尽兴，哭不能放声，唯有在夜深人静时，方能对自己坦诚那么一刻半刻。

然而在这灰暗之中，却也偶有微光。或许是孩子无意间的一句贴心话，或许是工作中偶然取得的小小成绩，又或许只是清晨窗台上忽然开放的一朵小花。这些微不足道的欢喜，竟成了继续前行的支点。

人生行至中途，方知生活不是非黑即白。大多数时候，我们活在深浅不一的灰色地带，既要学会承担，也要懂得释然。婚姻或许不美满，但尚未崩塌；工作或许不如意，但尚可维持；梦想或许已遥远，但尚未完全熄灭。

三十七岁的女人，不再奢求波澜壮阔，只愿在平静中觅得一丝属于自己的安宁。日子还要继续，晨昏线间的奔波不会停止，但内心已学会在压抑中寻找呼吸的缝隙。

这或许就是人生：明知不完美，却依然值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