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哥

波

那场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转瞬就在路边汇成了湍急的水流。我们和女儿站在公交站台下，望着眼前模糊一片的雨幕，心里正焦灼着怎么赶往市医院，手机屏幕上“滴滴司机已到达”的提示突然亮起。

顺着定位望去，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停在不远处的积水里，车轮碾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拉着女儿快步走过去，忍不住带着几分急气道：“师傅，这水里能停车吗？不好上车呢。”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司机师傅看着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留着利落的寸头，眉眼间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锐利，身上只穿了件灰色背心和一条深色短裤，在这湿冷的雨天里，显得格外“抗冻”。他抬眼扫了我们一下，没接我的话茬，等我们都坐进后座，原本斜倚在驾驶座上的身子微微一正，粗声粗气地问：“网上下单留的谁的手机号？”

女儿连忙应声：“是我的。”

“付下费。”他说完，便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猛地蹿了出去，在雨幕中穿行起来。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飞速摆动，却依然赶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前方的视线始终带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司机师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时不时在手机屏幕上点几下，原来是在和网友聊买车的事，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这款车油耗太高”“那个配置不值当”的话，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和熟人唠嗑。

车子在拥挤的车流中灵活地穿梭，他总能精准地找到空隙，打一把方向盘就轻巧地并了线，看得我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却又奇异地觉得稳当。我忽然发现，他没有像往常那些司机一样，沿着熟悉的园林路行驶，反而拐上了哈达路。行至赤峰商厦附近，又干脆转入了昭乌达路。

女儿忍不住开口问：“师傅，咱们这么走，能到市医院门诊楼吗？”

他歪了歪脑袋，寸头随着动作晃了晃，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能啊。这么走不用上天桥，直接给你们送到门诊楼门口。”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好多乘客不明白，非得让走园林路，结果到了还得绕路上天桥，多麻烦。你们看，我这么走是不是更方便？”

说话间，车子到了一个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向右的绿灯亮了起来，他熟练地打了右转向灯。“市医院门口不好停车，也不让随便停，”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拉客下车，最多也就一分钟的事儿，超过一秒就得罚50块。”

女儿好奇地追问：“那要是停得再久点呢？”

“再久？”他嗤笑一声，“那就直接被拖走了，罚款500块起步，还得自己去交警队处理，麻烦着呢。”

我坐在副驾驶，听着他的话，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他。刚才只觉得他模样凶悍，眼神锐利，像个不好惹的角色，可这会儿细细一品，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选择，都是在替乘客着想——选更便捷的路线，避开麻烦的天桥，考虑到停车的限制提前说明，处处透着细心和周到。

原来，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那些看似粗犷的外壳下，或许藏着一颗温暖又体贴的心。以貌取人，往往会像这次一样，闹了个“看走眼”的笑话。车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我的心里，却因为这位赤峰滴滴哥的细心，悄然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