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方言] 垣曲方言 垣曲民间童谣赋

神秘（安杰）

　　观夫民间童谣，源于闾巷，传于童口，其词简而意丰，其情真而趣浓。或如田埂间的野花，随意绽放却自有生机；或似灶台上的炊烟，寻常袅袅却暖透人心，字句皆是生活本味，声声都藏乡土真趣。

图1：美丽孩童

　　“小娃勤勤，做官银银。小娃懒汉，折了胳膊瞎了眼”（或作“小娃勤勤，做官银银。小娃懒汉，做官撵撵”），劝勤勉于童蒙，明善恶之理深；“做官撵撵”里的“撵撵”，是“被人讨厌、驱赶”的意思，以“遭官驱赶”的温和警示，替代“折臂瞎眼”的严厉惩戒，同为劝勤斥懒，语气虽异，教化之心相通。“亲亲来了我喜欢，亲亲一碗我俩碗。亲亲还么硕坡哩，我在屋里铲锅哩”，前句是孩童盼亲的热络——那时家里食品短缺，盼着亲亲来能改善生活；后句的“铲锅”，是因平时做饭少、吃不上剩饭，便迫不及待铲锅巴解馋，纯真里藏着乡土孩子的馋念与生活的不易。“接姑娘唱大戏，请女婿演大剧，在哪里？姥姥家，外孙也要去”，把“唱大戏、演大剧”的民俗热闹与“去姥姥家”的走亲期待相融，一问一答间满是孩童的雀跃，尽显生活温馨。“丫头丫，打蚂蚱，蚂蚱跳，丫头笑，蚂蚱飞，丫头追”，“跳”“笑”“飞”“追”四组动作连得紧，把孩童追虫的鲜活模样勾成画，童趣都要溢出来。

图2：蚂蜂聚会

　　“小杂种，打蚂蜂；蚂蜂蛰，不流血（屁股撅）”，话里带着孩童间的俏皮粗野，“打蚂蜂反被蛰”的小狼狈，用“屁股撅”的憨态收尾，满是乡野孩子没拘束的嬉闹劲儿；“老婆婆，顶陀陀，陀陀顶翻啦，老婆婆吓钻啦”，“陀陀”就是大面饼，借“顶面饼”的日常小游戏，写老婆婆受惊“钻躲”的可爱样，藏着乡土生活里不分长幼的轻松幽默。“咕嘟咕嘟饭熟啦，楼门底下来人啦。啥饭？豆豆饭。掀开锅，羊屎蛋。你一碗我一碗，不吃不吃吃一十碗”，先写盼客的欢喜，再用“羊屎蛋”调侃豆豆饭的粗粝样，末句“不吃却吃一十碗”的反差，把孩童嘴硬贪吃的憨态写活了，满是生活味。“板凳板凳歪歪，菊花菊花开开，开几朵？开三朵。爹一朵娘一朵，剩下一朵摆秧歌，秧歌秧歌盼来啦，一下扭到姥姥家”，从“问花、分花”的童真视角起笔，又牵出“扭秧歌去姥姥家”的盼头，连板凳、菊花都沾了孩童的热闹气，满是灵韵。

图3：大雁摆行

　　“雁、雁，摆行行（方言读‘he he’），摆到河南吃角角（饺子），角角不熟哩，等着妈妈打油哩”，把大雁迁徙想成“去河南吃饺子”，又用“等妈妈打油”圆了孩童的依赖心，质朴里藏着对远方和亲情的双重向往。“噢，噢，嘟嘟价，猫咬哩，狗唤（can）哩，毛胡蹿到西滩哩（或东滩哩），载载曳曳，拿刀刀，杀母鸡。先来的吃肉肉，后来的啃骨头”，多是哄睡或逗娃的话，“猫咬狗唤”的日常声响、“杀母鸡分肉”的家常许诺，没华丽辞藻，却用乡土生活的踏实劲儿安抚孩童，满是烟火气。“大槐树，槐树槐，槐树下边搭戏台，叫小二赶车去，接闺女，唤女婿，就是不让毛蛋去”，用“搭戏台、接亲人”的热闹，衬“不让毛蛋去”的小赌气，一句“就是不让”，把孩童间的小别扭写得鲜活，藏着长辈对调皮孩子的偏爱。“新媳妇、挎包袱，后面跟个老骚胡”，“老骚胡”是方言里“成年公羊”的意思——既写新媳妇模样俊俏，挎的包袱里藏着好吃的，连公羊都嘴馋跟在后面；又暗喻作风不正的男人对新媳妇的追逐，不过孩童念诵时，多是因句子押韵、朗朗上口觉得好玩，没懂深层隐喻，只剩民俗场景的鲜活趣味。

图4：玩泥巴

　　“白白的脸蛋儿又不洗，黑黑的头发一疙瘩虮”，用“脸蛋不洗”“头发有虮”的直白话，调侃孩童不讲卫生，口语化的吐槽里满是长辈的亲昵；“小机灵，小机灵，你撞下祸事让谁顶？”，用反问逗“小机灵”，既点出孩子的调皮，又藏着“怕你闯祸”的疼爱，语气活泛得很；“椿姑姑洗碗碗，不洗碗碗打板板”，用“打板板”的轻微警示劝孩童劳动，“姑姑”的称呼显亲近，“洗碗碗”的叠词添童真，语气温柔还顶用。“日头落山了，羊羔咩咩叫（can）；日头山后落，小娃寻他娘（niuo）”，用“日头落山”“羊羔归圈”衬“小娃寻娘”，把孩童对母亲的依赖写得细，温暖又治愈。“喔——喔，哺狗娃，哺下狗娃没尾巴”，原是孩童玩泥巴的伴手谣：先捏个泥巴窝，把窝底捏得稍薄些，嘴对着窝边吹气，边吹边念这句谣，再把泥窝朝下往地上一摔——泥窝被空气撑破，“啪”的一声响，像“没尾巴的狗娃”落地，满是动手玩闹的稚趣；“房檐水点点滴，点点滴到旧窝哩。风刮哩雨飘哩，点点滴不到旧窝哩”，从“房檐水滴旧窝”说起，雨顺檐滴时念旧窝，风雨来了又忧旧窝，直白的白话里藏着对旧居的牵挂，淡得有味道。

图5：温顺山羊

　　民间童谣，是百姓的心里话，是岁月的老故事。劝善斥懒时，藏着朴素的处世道理；寄情亲情时，裹着温热的人间烟火；描摹民俗时，映着鲜活的乡土模样；嬉闹逗趣时，满是纯粹的孩童心性。它没有华丽辞藻，却比诗文更懂生活；没有刻意雕琢，却比雅乐更动人心。如天籁回荡在时光里，似清泉流淌在记忆中，这般文化瑰宝，理当代代相传，永不褪色。

图6：靓影椿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