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病床的白床单铺展着,像片安静的雪。我就躺在这片雪里,指尖划着手机屏幕——那是我和世界连着的线,也是我种文字的田。旁人总问,浑身骨头都在疼,哪来的劲盯着那方寸亮处?我笑,许是这病床太静了,总得找点声响填着;又许是心里那点热还没凉,总得借着什么冒个芽。</p><p class="ql-block"> 素材是从各处拾来的。微信群里老伙计发的晨练照片,沾着露水的;美篇里陌生朋友写的故乡事,带着炊烟的;甚至谁转发的一句旧诗,漏着月光的。我像个蹲在田埂上的老农,看见颗饱满的籽就往兜里揣——左手划着群聊记录,右手点着收藏键,疼了就歇半秒,缓过劲又接着翻。旁人说这是瞎费神,可他们不懂,那些散在各处的亮点,被我攒在一块儿,就成了暖手的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构思时最热闹。眼睛闭着,脑子里却开着场会:那张晨练照该配句什么?“晨光爬杆时,老胳膊老腿也跟着活泛”——嗯,带点土气才对;那篇故乡事得接段回忆,我家老屋檐下也挂过玉米串;还有那句旧诗,得衬段病床的夜,“月光落枕时,字在屏幕上发着芽”。有时疼得攥紧了拳,思路反倒更清,像暴雨里的灯,风再狂也亮着。</p><p class="ql-block"> 编辑起来从不含糊。选图要挑最带劲的——笑就得是咧嘴笑,哭也得是真抹泪;配文要嚼三遍,“了”字多了删个,“呢”字软了换个,像给刚摘的菜择黄叶。有回凌晨三点疼醒了,摸过手机看见段好素材,困意一下子跑没了。指尖在屏幕上跳,像当年在地里薅草,一下是一下,不拖泥带水。等整篇排顺了,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麻雀刚叫第一声,我把手机往枕边一搁,竟忘了浑身的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征文和话题也敢凑。今儿是“老物件里的年”,我翻出藏在相册深处的旧围脖照——那是一位大姐三十年前织的,针脚歪歪扭扭;明儿是“公园一角”,我写楼下花坛的月季,去年春天还关切的询问我的病情。有人说别这么较真,可我总觉得,要么不伸手,伸手就得把事做顺了。分不清哪个是“话题要求”哪个是“征文规则”?没事,拿笔记在纸上,一行行对,像当年给地里的苗分垄,错不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哪是执着?不过是怕闲着。身子躺久了,脑子再懒着,人不就真“锈”了?那天给小孙子视频,他举着我写的美篇喊“爷爷写的字会笑呢”,我盯着屏幕里他的小脸,忽然明白——我攥着手机,不是在跟病较劲,是在跟“老”较劲。这方寸屏幕上,我能让晨练的人站直了,能让故乡的炊烟飘起来,能让旧围脖暖起来,多值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病痛虽然时而折磨着我,可我不怕了。指尖划着划着,疼就轻了;字写着写着,心就亮了。旁人说我痴,可这痴里有热啊——热得能焐化床单的凉,热得能让文字在屏幕上开花。等哪天实在划不动了,这些字也会替我站着,像我当年在地里栽的树,风一吹,就沙沙地讲着:有个老头,在病床上种过一片暖。</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图片采自友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