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

飘落的枫叶

秋光

午后山野摊开它金黄的页码，

远峰用黛青的笔迹写下序言。

湖水是静默的装订线，

将整个季节缝成精装本。

我们读到第三篇章时，

枫叶突然从枝头脱落，

像被风翻动的书签，

轻轻停在湖面的段落间。

那潦草的倒影，

是未干的墨迹，

等待某个凝视，

来辨认它褪色的抒情。

薄雾在章节间隙游走，

把远山写成朦胧的隐喻。

光线斜斜穿过林间，

在枯草上校对光的错别字。

橙黄的植被，

是反复修改的草稿，

有些句子已经熟透，

有些还在青涩地酝酿。

湖面突然漾起的波痕，

像突然转折的剧情，

让整部秋日史诗，

有了微微颤动的韵脚。

十月的阳光开始排版，

把温暖铅字排在每片落叶。

那些飘落的句点，

在湖面形成新的注释。

山峦的倒影突然弯曲，

像被折角的重点段落，

提醒我们某些，

即将被雪覆盖的细节。

此刻的静谧，

是两章之间的留白，

足够让整个季节，

在这里轻轻换气。

枫叶突然红了某页，

像编辑用朱笔圈出的批注。

光线在湖面分行，

把散文写成自由体的诗。

那些闪烁的波光，

是未完成的标点，

等待南飞的雁阵，

来写下绵长的省略号。

我们站在段落中央，

成为移动的定语，

修饰着这个，

正在被风朗读的下午。

山野的装帧渐渐松散，

露出季节泛白的书脊。

湖面突然合上封面，

倒影便成了封底的勒口。

那些飘散的雾，

是磨损的书页边，

记载着光阴，

怎样在暗处啃噬时光。

我们终于读懂，

这片橙黄的寂静，

不过是自然在，

校对永恒的样张。

当最后的光开始收稿，

整个湖泊变成退色的校样。

远峰盖上淡蓝的印章，

批准这个秋天正式付印。

落叶是散落的活字，

等待重新排列成，

另一部，

关于冬天的长诗。

而我们静立湖畔，

成为两个安静的字符，

被暮色，

轻轻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