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收到建宁离世的消息时,窗外的榆林正飘着细碎的秋雨。书架上那本他亲笔签名的《乡下陕北》,墨香仍清浅萦绕,可写下这些诗句的人,已去往了更远的远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与建宁相识于1999年春天。那场酒局隔着二十余年的光阴,却依然清晰如昨。作家刘毓珠笑着将他引荐为“诗人建宁”时,他忙谦逊地摆手,连称自己只是“票友”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热忱的人,当年主编《信天游》时,不吝版面地刊发我的多篇杂文,后来在《陕北文学》上又大胆推出我的中篇小说《官场人性》。他常说:“好文字是从土里长出来的”,而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棵扎根陕北黄土的常青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建宁的诗句里,永远跃动着生活最鲜活的脉搏。《进城看爸爸》中,那个背着“乡下太阳”的胆怯少年,恰是他最初的写照:“背着一颗乡下的太阳/胆怯的东沟水陪着我/一同进城”。他的诗里,有最真实的陕北风貌,有最质朴的人间情感。《毛驴怎么也追不上太阳落山的速度》里那句:“毛驴是实在太累/夹着尾巴过河时/怎么也追不上太阳落山的速度”。这些字句都带着黄土的温热,散发着生命最本真的气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即便后来出版了多部诗集,他也始终是那个笃定说着“诗不在远方,就在脚下这片土地”的建宁。他的温厚品格,就像他的诗句一般,让人触摸到一种深植于土地的踏实与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刘毓珠在世时,我们常聚在一起,喝酒谈文,畅快淋漓。毓珠走后,彼此联系的纽带似是松了些,但每次在《榆林新青年》上读到他的主编手记,或是接到他约稿的电话,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依旧如旧。今年五月底,读到他发表的《妈妈是最好的止痛药片》,诗里写:“疼的厉害了/就喊几声:哎吆,妈耶/果然就差了许多”。我心里隐约泛起担心,连忙致电问候。电话那头的他,还轻松地笑着说“不要紧,小手术而已”。谁曾想,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建宁真的走了,太突然,太让人措手不及。这几日,我的心情总在混乱凄凉里打转,一闭上眼,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就会涌上来。昨天是他的告别仪式,我终究还是没去,托诗人罗至带去了心意。不是不想送他最后一程,是实在不忍见他悲恸的妻女,不忍面对那满院的素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女儿在讣告里写:“人间繁华三千,最终入土为安。”可我想说,建宁留下的那些诗句,早已在黄土高原上长成了永不褪色的印记。今夜重读他赠我的诗集《去远方》,忽然明白:诗人从未真正离开,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在每一行诗句里呼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8.27</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注:惠建宁,男,1964年8月生于清涧大岔则,陕西省作协会员,诗人,榆林市作协副秘书长,《榆林新青年》杂志原执行主编。</p><p class="ql-block">有作品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北京文学》《延河》等发表,有诗作入选一些选本,著有诗集《去远方》,《乡下陕北》,合著有陕北民俗文化散文集《鱼神——清涧河的投影》等。因病医治无效,于2025年8月23日,在榆林市第一医院离世,终年62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