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班里的清理任务铺开时，晨光刚漫过车间的铁窗。我们班的活儿是“扫净每寸灰”——从庞大设备的底座缝隙，到墙角堆着的旧零件堆，连地面砖缝里嵌着的黑垢都得清出来。</p><p class="ql-block"> 老王攥着把半旧的竹扫帚，帚毛磨得有些发秃，却正好能伸进反应釜的支腿底下。他猫着腰，扫帚尖贴着地面来回划，灰絮混着细小的铁屑簌簌滚出来，在晨光里扬成淡金色的雾。“这边得顺着扫，”他头也不抬地喊，“逆着来，灰全钻进缝里了。</p> <p class="ql-block">小张负责设备顶部。他踩着铁梯爬上去，手里攥着块浸了水的抹布，先把表面的浮灰抹成湿团，再用小刷子抠那些积成硬块的油灰。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设备上晕开小泥点，他抬手一抹脸，顿时成了花的，引得底下人直笑。“笑啥，”他咧着嘴喊，“等会儿你们爬上来，比我还狼狈！”</p><p class="ql-block"> 最费劲儿的是装灰。电动车斗不大，得用铁锹一锨一锨往里填。老张抡着铁锹，铲起堆在地上的灰团时，总不忘往旁边挪半步——免得扬起的灰呛着正在擦管道的女工。铁锨撞在车斗上“哐当”响，震得他虎口发麻，额头上的汗珠掉进灰堆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坑。</p> <p class="ql-block"> 太阳爬到半空时，车间里的灰雾更浓了。有人戴着口罩，说话瓮声瓮气的；有人嫌闷，干脆敞着口，咳嗽声此起彼伏。但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铁锹撞车斗的“哐当”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玩笑声，混在一起倒挺热闹。谁的扫帚缠上了铁丝，立刻有人递过钳子；谁的铁锹卡进砖缝，旁边人伸手就帮着往外拔。</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午，电动车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车斗里的灰越堆越高，车间地面却渐渐露出了原本的水泥色。墙角的蛛网被扫净了，设备底座的锈迹显出来了，连窗台上积了不知多久的灰都被擦得能照见人影。最后一车灰拉出去时，夕阳正把车间的影子拉得老长。我们瘫坐在地上，看着亮堂了不少的车间，互相瞅着对方满身的灰，忽然都笑了。虽然头发里还卡着灰渣，衣服上印着大片的泥渍，可看着这清清爽爽的场子，谁心里都敞亮——这活儿虽琐碎，却实打实让这儿换了个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