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真没想到,在奔七的路上,我竟圆了一回“村晚”舞台梦。</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我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每到盛夏,整座城市像被扣在蒸腾的蒸笼里,热浪裹着尾气在城市的街道上翻滚。人们像迁徙的候鸟,把锅碗瓢盆、被褥药品往车上塞,驱车几百公里去寻一片清凉。我也加入这支避暑大军,在海拔 1200 米的贵州桐梓楚米镇安营扎寨,开启了避暑的山间岁月。</p> <p class="ql-block"> 清晨是被松涛唤醒的。风穿过松林时发出海浪般的呼啸,紧接着,农家的雄鸡开始打鸣,从东头传到西头,此起彼伏,像支清亮的晨曲把我从酣梦中轻轻拽出来。推窗望去,炊烟正从张家屋顶、李家檐角、王家灶台升起,起初是几缕游丝,渐渐织成一片薄雾,那烟弯弯曲曲的,像一支画笔在空中描绘一幅幅图案,被晨风揉碎后,化作无数张清新的笑脸,迎接着山间崭新的黎明</p> <p class="ql-block"> 避暑小区这时也醒了。打太极的老者衣襟带露,晨跑的人们踏过乡间沾着露珠的柏油路,合唱队的吊嗓声从凉亭飘出,篮球场上传来 “砰砰” 的拍球声 —— 整个山间仿佛成了露天剧场,每个人都在演绎着自己的幸福篇章。</p> <p class="ql-block"> 菜市场更是热闹得像开了锅的剧场。打豆花的石磨吱呀作响,杀鸡摊的铁盆里溅着晶莹的水珠,卖土鸡蛋的农妇用那特有的方言招呼客人,避暑的人们成群结队穿梭其间。新鲜的没有打农药的空心菜、带着晨露的黄瓜、刚从地里摘下的新鲜包谷、自家的老腊肉,很快就把人们的菜篮子装满。那沉甸甸的不仅是蔬菜,更是山间日子里沉甸甸的喜悦。 </p> <p class="ql-block"> 午后三点,合唱队的排练准时开始。自从在重庆老年大学声乐系跟着吴兰老师学了发声技巧,那些 “胸腹联合呼吸法”“共鸣位置”的知识,竟让我在这支避暑大军组建的合唱队里成了骨干。每年七八月间,我们都要在各个小区巡回演出,还要参加当地政府组织的文艺演出,而今年,机会格外特别 —— 我们要登上“桐梓村晚” 的舞台。</p><p class="ql-block"> 贵州的夏天总是挤满了避暑人群,数十万 “候鸟” 把山间的村庄都填得满满当当。合唱团、器乐团、民族舞队、走秀队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傍晚的广场上,萨克斯与芦笙和鸣,广场舞步与苗家摆手舞交叠,太极拳与走秀队交相辉映,活脱脱一幅现代版的“山间乐图”。这些年,贵州的 “村晚”火得发烫,从村寨晒谷场跳到央视大舞台,成了响当当的文化名片。尤其“村超” 爆红后,“桐梓村晚” 更成了新晋网红,连舞台背景板上那四个蓝底红字都透着一股子热闹劲儿。</p> <p class="ql-block"> 我们排练的《我在云上有个家》是首原创歌曲,我和合唱团的任老师一起填的词。“松涛作琴,云絮作纱,我在云上安了家”—— 每次唱到这句,看着窗外缭绕的云雾,总觉得每个音符都沾着山间的灵气。正式演出那天,专业的音响设备把伴奏推得老远,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里,有戴草帽的本地老乡,有举着手机的避暑邻居,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当聚光灯打在身上时,我忽然想起戴上红领巾的场景,那种幸福愉悦油然而生,真有些小确幸和满满的获得感,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可开口的瞬间,所有紧张都化作了歌声里的底气。</p><p class="ql-block"> 台下的掌声比松涛还响。后来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身影,虽然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但眼里的光,比年轻时还要亮。</p>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六十岁是人生最美的风景,这话一点不假。在祖国的山山水水里,我们这些银发人既能在晨露里打太极,也能在聚光灯下唱新歌,这不正是 “老有所乐,老有所为” 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时,我常坐在山间的石阶上哼起那首歌。晚霞把云朵染成金红色,像极了我们在舞台上穿的演出服。原来最美的舞台从不在远方,而在不负时光的每一个当下;最美的风景从不是青春的色彩,而是心底那道永不熄灭的光。</p><p class="ql-block">(本文原载《重庆晨报》2025年7月21日副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