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渐深,云谷山与西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唯有两盏孤灯在山巅亮起,像两颗不肯疲倦的星辰,隔着八里的山风遥遥相望。那是淳熙年间的夜色,朱熹在晦庵草堂的灯下批注典籍,蔡元定在西山精舍的案前研磨义理,灯影里浮动的,是理学的脉络,更是两颗向道之心的共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总在想,那样的夜晚该有多静。山风穿过松涛,虫鸣低吟在草间,而两座山的灯火却在寂静里藏着滚烫的期待——灯明时,是各自与圣贤对话的沉醉;灯暗时,便知对方陷入了思索的迷宫,只待翌日山路上,脚步声叩响晨露,将疑难与解惑一并带往对方的书案。蔡元定踏着晨光走向云谷山时,衣襟该沾着露水吧?朱熹推开草堂门相迎时,案上的茶或许早已温了又凉。他们对榻而坐,从“理气”谈到“格物”,从《易经》的幽微讲到世道的兴衰,窗外的月光移了又移,烛火燃了又燃,直到晨光染亮窗纸,才惊觉一夜已过,腹中饥饿早被论道的热忱压了下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哪里是简单的“刻苦”二字能概括的?在没有车马喧嚣的山林里,他们把孤独过成了盛宴。朱熹说“季通读难书易”,那是知音间的惺惺相惜;蔡元定不远八里往返,为的不是名利,只是一句“相与切磋讨论”的默契。当后世的我们抱怨学习太苦、孤独太难耐时,总会想起那两盏灯——它们悬在山巅,照的哪里是山路,分明是对真理最纯粹的向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黄幹说他们“通夕对床不暇寝”,想来那些夜晚,疲惫早被思想的火花驱散。就像两颗星星,因为彼此的照耀而更加明亮。后来蔡元定逝去,朱熹在祭文里写下“思昔相从云谷西山间”,字里行间都是再也寻不回的怅然。可那悬灯相望的故事,早成了刻在山水间的诗——它告诉我们,真正的求知,从不是一个人的踽踽独行,而是有知音相伴,在寂寞里开出花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山巅的灯或许早已熄灭,但那种对学问的执着、对知己的珍视,却像山间的清风,吹过八百年,依然能拂动每个追梦者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8.28</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