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配对的鸳鸯

高东安

贾府根尘家生奴，世代命途碾作土。

阶隙荒苔无人问，忽成青梧立庭隅。

贾母身旁最殷勤，茶汤枕簟不离步。

布菜添衣皆细致，更掌私房金玉数。

凤姐有时亦低眉，金环抵银应急需。

刘姥初窥大观园，巧调笑靥融欢趣。

酒令台边新意出，满堂春煦杂歌呼。

事后轻牵姥衣袖：“戏语休教萦寸缕。”

司棋夜会蔽山石，惊见鸳鸯魂几去。

跪地泣求声切切，鸳鸯一诺共缄语。

蟹宴席间念凤姐，暗藏热蟹递暖意。

贾赦贪馋生妄念，欲强纳作笼中雀。

邢夫人来诱以利，鸾钗锦缎作虚饵。

鸳鸯心明秽池深，垂首不语志难移。

平袭戏语探心意：“何不从了宝与琏？”

冷笑暗嗤金丝笼，宁伴青灯骨不弯。

嫂嫂趋炎劝俯就，怒叱如雷字字铿：

“宋画鹰马徒虚名，甜言背后尽算计。

我得势时汝嚣张，我失势时汝遁迹！”

兄长相诳逼出门，假意应承暂为计。

返园伺机跪贾母，忍泪陈情诉冤屈。

嫂嫂复来催逼迫，揪衣直上荣庆堂。

泣陈赦邢狼子谋，洁志宁教尘俗污：

“金堆银山非我愿，只将云鬓剪佛徒。

天地鬼神皆作鉴，此心若改有天诛！”

手持利剪断青丝，四座惊惶气肃然。

贾母震怒斥孽障，暂得庇护避灾殃。

临终握腕嘱后事：“觅个良人平安度。”

怎知灵柩尚未寒，贾赦构罪泄恨怒。

旧事重提诬司棋，谎称窃玉暗勾结。

冤屈难明入幽庙，狱中犹念老太太。

苦求凤姐证清白，愿办丧仪尽衷怀。

凤姐踌躇难应答，世情冷暖一目然。

看破人间无净土，白绫高悬净其身。

非是愚忠甘殒命，但守尊严志如铁。

千古情痴薄命册，曹公笔墨叹奇绝。

不慕世俗鸳鸯偶，独立风霜自成节。

活出顶天立地字，梧中凤骨自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