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画稿的夏天

张耀来

这几天天气又闷又热，还总下雨，我便索性待在家里收拾东西。在画室角落的木箱中，意外翻出几册用牛皮纸包裹的手稿，打开才发现，原来是四十年前为新蕾出版社绘制的连环画。

手稿的纸页早已发黄，边角也有些发脆，奇怪的是，画上的颜色依旧鲜亮。我忽然想起，这些画用的是当年一种特殊颜料——本是给黑白照片上色的染料，并非正经画材。

那时的自己真是大胆，什么都愿意尝试。这种染料透明度极高，画起来很难掌控：调色要格外小心，一笔下去便无法修改，渲染时更是费力。至今我仍记得，为了“驯服”这些不听话的颜色，我反复试验，失败了不知多少次。

四十年过去，这些非专业的染料，竟比许多专业颜料更持久。时间让色彩变得愈发柔和协调，反倒比刚画完时更顺眼。

望着这些画，我忽然生出几分感慨。年轻时那种敢闯敢试的劲头，不知何时悄悄消失了。如今画画，我总会提前考虑太多：材料是否合适、技法是否妥当、别人会如何评价……反倒变得缩手缩脚。

或许人就是这样，懂得越多，越怕犯错。年轻时一无所有，便无所畏惧；如今却总在画“安全”的画，走稳妥的路。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我把这些发黄的手稿在画桌上摊开，静静看了许久。画上的颜色鲜艳如初，仿佛还是四十年前的模样，可那个握着画笔的人，早已不复当年。

张耀来

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获学士学位，公派赴德国高级学者。

天津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壁画与历史画画家。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天津美术家协会书籍装帧艺术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