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8月7日清晨,我推着轮椅,将病重的先生送入第三人民医院肾内科病房。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走廊上,一位护士面带笑意地对我说:“我刚刚还在跟同事们说,‘你们看那个时髦阿姨又来了’。”我笑着回应:“我先生可是这里的‘老革命’了,7月刚出院,8月又来了。”的确如此,为了照顾先生,我回绝了儿子一家晚上来就餐,让他们自理,7到8月跟医院杠上了。先生曾多次入住肾内科,7月1日,因肾功能三期损伤再次入院,住院十二天后病情稍有好转便出院。然而,7月22日,他因咳嗽、哮喘在社区输液、雾化治疗无果,到8月6日夜里,我察觉他额头滚烫,一测体温竟高达38.5℃,心中顿时一紧——不好了,病情恶化了!我连夜给肾内科主任发信息,她很快回复,虽次日有会,仍托付另一位主任接待我们。那位主任一见我便立刻联系肾内科,安排我去找胡医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医生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是:“你先生的病本应归呼吸科管,要不是你和主任熟,我们是不会收的。”当时肾内科床位紧张,走廊上已加设五张病床,而先生病情需要吸氧和心脏监护,显然不适合在走廊安置。经过医护人员的多方协调,先生最终被安排进一间女病房,这是权宜之计,也是一份难得的情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先生是再婚,他是丧偶,我则因前夫出轨而离婚。25年前,经我小学老师介绍,我们相识并结为夫妻。老师与先生的女儿是同事,她告诉我,先生独居、无不良嗜好、不烟少酒、热爱摄影与音乐,虽然年长我十多岁,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老来相伴是不错的选择。更关键的是,他与我同住一个小区,方便我照顾尚未成家、年仅21岁的儿子。婚后,他女儿与我相处融洽,每逢佳节都会送我红包,每周还会买水果点心来看望我们。我也投桃报李,凡有美食,总不忘送一份给她品尝。虽无血缘,却亲如母女,连我妹妹都说我“捡了个女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医生得知我们是再婚后,一入院便让我通知他女儿谈话。谈话内容令人揪心:先生病情危重,重症肺炎伴有心衰,随时可能猝死,需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建议转入ICU重症监护室,我与女儿商议后决定不转ICU,就地抢救,后果我们自行承担。然而,女儿听一位熟悉护士说:“这次你爸恐怕难过这一关了,还是去ICU吧,说不定能救回来。”她开始动摇,但关键时刻,她还是听从了我的意见。我说:“你爸已高寿,不必再折腾。我们尽力抢救,若他要走,就让他安详地离开。琼瑶几亿资产,尚选择安乐;你父亲一介平民,离世前不必气管切开、插管、动用呼吸机,也不必心肺复苏。我不希望家里再有第三个植物人——我妹夫和大嫂已植物人三年,那样的活着,毫无生活质量,也浪费国家资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入院起,我与他女儿不知签署了多少份病危通知书,我们口径一致,坚决不转ICU。8月10日夜里,先生突然出现谵妄,胡言乱语,狂躁不安,甚至将心脏监测仪扔到地上。我紧盯着监测仪,发现他的心跳每分钟高达158次,持续三分钟未见好转,我立刻呼叫值班医生与护士。医生判断为肺炎并发心衰,随即展开抢救,静脉推注速尿以减轻心脏负担,静脉输注激素与喘定。直到凌晨五点多,病情才逐渐平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刻的狂躁,简直堪比狂躁性精神分裂症。我深切体会到精神病院医护人员的不易,他们日日面对精神异常的患者,心理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四天的陪护,让我几近崩溃,心理承受力已达极限。我们立即请了24小时护工,白天由我和女儿陪护,夜晚则由护工值守。谢天谢地,护工接手后,病情趋于稳定。医生告诉我,从先生的痰液中检测出金黄色葡萄球菌。我与女儿相视一笑,或许,奇迹真的会出现。医生提醒我,不要太乐观,金葡菌可能引发败血症。医生们总是谨慎,往最坏处想,往最好处努力。他们多次请来呼吸科与心内科医生会诊,停用了可能引发狂躁的莫西沙星,病情一天天好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使用激素,先生的血糖一度飙升至24,医嘱要求每日三次短效胰岛素加一次长效胰岛素,一天需测七次血糖,注射四次胰岛素。为防止血栓形成,每日还需在腹部注射一次抗凝剂。治疗过程复杂,用药频繁。为了祛痰止咳,医生加用了氨溴索注射液雾化。因利尿剂的使用,先生一度血钾低至2.5,正常应为4,医生随即用氯化钾口服液补钾。人体如同化工厂,一旦电解质紊乱,便会引发各种症状。低血钾导致腿脚无力,缺钙、低钠也会引发疾病。过多地应用抗菌素,会引起真菌感染,一天我去医院陪先生,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瓶碳酸氢钠漱口水,可见医生对患者的细心周到,我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我看先生舌苔呈灰黑色,伴有盗汗,便请求中医会诊,住院期间兼服中药调理。最终,先生命悬一线,却奇迹般化险为夷,闯过了鬼门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月25日,病情稳定,肺炎痊愈出院。为感谢肾内科全体医护人员的辛勤付出,我特意订制了一面锦旗赠予他们。紫红色的丝绒上绣着“多种疾患现曙光,中西结合奇迹创”。医生接过锦旗,由衷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生的身体如同过山车般起伏不定。前天尚精神饱满地出院,昨日上午我为他准备早餐后,便前往社区诊所配雾化剂。到家已是10点40分,只见他精神萎靡地躺在沙发上,说离家后他已呕吐两次。我立刻为他测量血压,竟高达194/140,心跳每分钟120多次。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高的血压。我迅速为他加服一粒厄贝沙坦氢氯噻嗪片——此药他已服用几十年,但住院期间为保护肾脏被停用。我不断测量血压,却始终居高不下。我心急如焚,只好打电话通知他女儿。她建议打120,自己也从家中赶往医院。救护车到来后,血压仍居高不下,医生诊断为高血压危象。抵达急诊室后,血压降至144/86,心跳120次每分。女儿也赶到现场,医生安排验血、心电图、头颅CT、肺部CT等检查,直到下午四点才出结果。医生建议请心内科会诊,我见血压已降,先生也无明显不适,便与女儿商议回家。医生打印了一份急诊记录单,注明我们拒绝会诊,若发生猝死,医院不承担责任。我在记录单上签字。做了一大堆检查,花费一千多元,却未开一粒药,打滴回府,与常州第一人民医院说拜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昨日的折腾后,我为他加服了平时服用的药物,先生住院前,女儿就为他买了吸氧机,血氧测量仪,我随时为他吸氧、做雾化、调理饮食。他真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命悬一线,终化险为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