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女儿情

一点梅心

归去来

荷月成双云缓，愁煞银河岸。梭钝灯慵朱丝乱，蜩蝉曲、几多怨。

莺道秋风卷，乌衣鹊、驿程方远。销神最是相思雁，千帆过、易生变。

今年闰六月，最是满腹牢骚的，想来应该是天河两岸的牛郎织女吧。本来已是望眼欲穿地数日子熬晨昏，却偏生又多出个闰六月，搁谁都会闹心的。

七夕节，自小在我心里就与其他节日不同，因为小时候七夕节好像并没有情人节一说，而是女孩子的节日。按说既是女儿节，便该有乞巧的习俗，可印象中好像我们这儿又没乞巧的活动。但每到七夕这天，家里会吃饺子，只是不能吃肉饺子，据说是猪油会糊住心智，女孩子就不巧了。虽然饺子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儿，但就是觉得这天的饺子格外香，毕竟家里其他人七夕这天能吃上香喷喷的饺子，还不都是沾了我是女孩儿的光 ？你看，男孩子就没有专属节日吧！至于他们是否喜欢吃饺子，那我可不管，反正自己心里是挺满足的。

当然，牛郎织女的故事是自小就知道的。不识字时便听奶奶讲过，也跟着奶奶妈妈去看过《天河配》的戏曲。那时好喜欢舞台上那些仙女的装扮哦，回家自己用铁丝和珠子穿起来做成钗子，戴上一圈一圈的项链和漂亮的耳环，穿着长裙子踮着脚尖模仿仙女下凡的步伐，臭美得很。虽然并不觉得织女下凡有什么错，但对于小小的女孩子来说，为了漂亮的仙女服饰，肯定是愿意选择在天上做仙女的。后来识字了会看连环画了，就照着连环画上的图画仙女像，而且还得自己再改改图案、加点佩饰，有点小创新才成，想象着自己是仙女中最独特的那一个，不觉便会翘起嘴角来。

除了对仙女感兴趣外，这个故事中最同情的就是老牛了。当时的年纪并不理解“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而是觉得老牛被砍了角做天舟，被剥了皮做羽衣实在残忍，而且还是被它最亲近的人亲手所害，就算是它自己心甘情愿的，也还是觉得牛郎忒无情，幸好老牛又回到天上做了金牛星，这才稍稍释怀。当然，不能原谅的还是始作俑者王母。人家牵牛织女在天上相爱，你说神仙不能谈恋爱，人家不食天庭俸禄，到人间自立更生过日子，你还是要棒打鸳鸯。明明王母娘娘自己和玉帝是夫妻，还生那么多女儿，干嘛不让人家结婚生子？我奶奶看顾我们这些孙子孙女是挺累的，可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又不让你给人家带孩子，你干嘛意见那么大呀？还有那些喜鹊，那时觉得好厉害呀，它们竟然敢和王母对着干，我若是能变成小喜鹊，我想我也会去为他们搭桥的。

我不是小喜鹊，做不了现场观众，但奶奶说七夕在葡萄树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互诉衷肠，只不过偷听时不能说话。当时家里没种葡萄树，我倒是信以为真的。小小的心里也会幻想他们见面时会说些什么，会不会偷偷商量摆脱王母的办法，又会想人家一家子好不容易见面，哪里还会有心思理会人间女孩子乞巧呀，我们不解风情会不会也算是给人添乱？我这人吧，自小就体谅人，不给人添堵，这也可能就是至今还挺笨的缘故吧。

后来家里种了葡萄树，静静地立于架下却听不到牛女的呢喃，只听到风与叶的牵绊和促织幽幽的叹息。也许是因为那时已长大，沾染了太多世俗尘埃，与美丽的神话之间便生出了天河吧。自此隔着回忆相望，却再不是故事中的人。

再后来，七夕便有了传统情人节一说。我看过了红尘的悲欢离合，走过了情路的山峦沟壑，笔尖蘸着岁月的芬芳与酸涩，于七夕时写下一阕又一阕的人间滋味。我以织女的视角去看人间，却终不敢信海枯石烂的誓言，我以凡尘女子的视角去品传奇，却又期一份至死靡它的善缘。毕竟牛郎织女虽是场悲剧，但隔岸相思终有寄，总好过那后弈嫦娥碧落黄泉永难逢。而人间情爱日趋潇洒清醒，快餐式的风花雪月终是少了荡气回肠的感动。所以，我的七夕词中，有的韵脚唱着秋的悲凉，有的韵脚和着夏的不甘，这大概就是情的底色吧。红尘滚滚，人们一直在寻求爱的真谛，讨论情的得失，一边回望悲凉，一边拾取不甘，于跌跌撞撞中将爱情二字捏成了千形万象，便有了这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人间。

七夕，无论是女儿节还是情人节，都注定是个柔情似水的节日。作为水做的女子，无论情丝绕指还是情悭缘浅，都可以抛却生活的乱麻，剪一段柔情织成霞衣，撷一抹星光佩于鬓发，于玫瑰花畔、葡萄架下，和着促织的浅唱，舞一曲豆蔻时绮丽的梦，饮一盏浸泡了岁月的茶，曾经那梦中的仙女，是昨日的你，是今日的我，亦是明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