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爷的老屋

铭铭

<p class="ql-block">文/铭铭</p><p class="ql-block">图/Al制作</p> 一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了这个标题,你一定会有个疑问,魏爷是谁?其实,您误会了,我说的魏爷,在我们南阳的方言中,它只是一个称谓,简而言之,魏爷就是外祖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南阳人说话从来干脆简练,从不拖泥带水,称老宅子叫老屋,棺材也叫老屋,相同点都能遮风挡雨,不同点自然是分属阴阳两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文所说的老屋,其实就包含了这“两界”。好像有个看不见的纽带,将它们联在一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物件,咋能扯到一起呢?您先别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是我经历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得慢慢地从头说起。</span></p> 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魏爷祖居南阳市,老宅就在民主街西头,经武门内的西城根街一号。我母亲是他的独生女,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搬到城东乡下,与我家一块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房子就租给一个张姓的工人住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五三年,我外祖母去世了,一九五六年,母亲告诉我,说你魏爷将城里房子卖了,为他的后事做准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我家很穷,老人去世,那棺材是买不起的,魏爷未雨绸缪,无可厚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房子不值钱,卖房钱做了一个桐木棺材和一套寿衣,己所剩无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棺材一直放在魏爷的床头墙边,平时放些他的衣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烧完了所有的大小树木,这时候,想做棺材,有钱也买不到了,我魏爷还暗自庆幸,说他有远见之明。</span></p> 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五八年,全国掀起了大跃进运动,全民大炼钢铁,农村大办食堂,刮起了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生产瞎指挥风干部特殊化风,史称“五风”。使得整个国家特别是农村遭受到了空前的灾难。下半年农村已出现了大饥荒的苗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食堂开始时,大铲子铲菜,大瓢舀饭,馍随便吃,后来一人一个馍,饭越来越稀,馍越来越小,像个驴屎蛋,再后来,馍没了,只剩下漂着几棵野菜的混汤子。有人编出了顺口溜:端起碗,照相馆,既能充饥,又能洗脸。浮肿病像瘟疫一样在农民中传播,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跟几年前的口罩期一样,先中着的自然是病残老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幸的是,我魏爷竟成了中着的第一波。那年,他六十出头,我从学校回家,看到魏爷穿住棉袍,躺在棺材里,长长的白胡子铺在胸前,腮邦塌陷,口中衔了一个栓住红线的铜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从小是在魏爷背上和怀中长大的,我看我最亲的人从此阴阳两隔,止不住嚎啕大哭,想到他能安居于他视为珍宝的老屋里,心中方有些许安慰,况且这老屋外面又刷了一层黑漆,既防水又耐沤。</span></p> 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五八年下半年开始,农村的大饥荒愈演愈烈,吃草根扒树皮,草根刨完了,大炼钢铁把树砍光了,哪去找树皮?乡亲想遍办法,把麦秸、玉米芯粉碎,用水泡泡,做成“淀粉”,掺上酒糟子楦进肚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没什么可以填饱肚子,但食堂的烟囱还得冒烟,煮个野菜,烧个热汤,那灶中的火还得有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是最要命的是,除了没吃的,又缺了烧的。屋漏偏逢连阴雨。唉!好比一根两股的绳子,两股全断了!</span></p> 五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六0年上半年,我上初三,我班同学来自周边三个乡。有一阵子,在同学们中传出了家乡没柴烧,开始扒坟的事,有的说,扒出年代久远的坟,只剩几块朽木板了,不经烧,才埋不久的新坟,能烧几顿。有的说,棺材板烧出难闻的煳臭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担心我魏爷的坟,能躲过这一劫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星期六回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魏爷的坟扒没有,我妈说,扒了,又不是咱一家,都扒了,要我不要吱声,有人表示不满,挨了批斗。</span></p> 六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就是魏爷阳间的老屋变成阴间的老屋,然后又化作一缕青烟,烧了几锅菜汤,发挥了最后的余热,消失得无影无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魏爷的老宅院在南阳府衙扩建中已拆迁,现在所建的火神庙,就是我魏爷祖宅的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魏爷将他的阳宅和阴宅都悉数献给了火神,老人家到如今居无定所,我想大慈大悲的火神爷爷,一定会在他的仙班中,为这个老房东安排个差事,照顾照顾,毕竟只需多把椅子而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谢谢来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