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0:化作春泥更护花

字如其人

化作春泥更护花

秦俭 孟繁柯

藤萝附乔松

生死相与共

同建千秋业

前路自从容

——胡厥文

师部大白楼的年轻卫兵，用机警的眼睛盯着盖有“佳木斯市民主建国会、工商联合会”大印的介绍信，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两位长者和一位中年人。民主建国会？工商业联合会？他隐隐约约听说过，好像是民主党派什么的。介绍信上写着“联系协助部队办学事宜”，他心里一热，连忙热情地把三位同志送往首长办公室。

走在前面的是七十七岁高龄的佳木斯市民主建国会主任委员邢镜环。看上去，他有些老态龙钟了，也难怪，寒暑交替的变化，毕竟在他生命的年轮上留下七十七圈痕迹。任佳木斯市工商联合会会长那时刚四十岁，正年富力强，不分白天黑夜的组织大批的军粮、被装、食品，送往围长春、攻四平、打锦州的战场……

在邢老身后的是民建委员、六十五岁的曹栋轩。他在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佳木斯市同业会会长（即照相行业组织）。五六年，他成为支援社会主义“一化三改”的积极分子。到了五七年，一顶沉重的帽子压得他辗转磨难。人世沧桑，光阴似箭。今天，他已步入老年人的行列。

在两位老者后面的是民建某部门的负责同志邬全录。他的兜里装着中央两会关于支持部队办学的文件。今天他们是来同部队协商落实具体办学事宜的。

是啊！在佳木斯市智力拥军热浪涌来的时候，民主建国会，工商联合会得知部队战士渴望成才时，他们伸出了热情支持的双手。在多年坎坷生涯的经历中，“两会”的成员领悟到：知识乃是富国强兵之本。目前部队育才急需协助，我们能坐得住吗？他们要用生命的“余热”来支持部队育才，以实现年轻时的报国夙愿。“帮助战士成才也是我们这两个组织及全体成员的一致想法。”邢老表明来意。

师领导被他们的真诚态度感动着。经协商，请他们帮助师直属队办中等文化技术学校。开设汽车、农机修理、绘画、烹调、缝纫、家用电器、财会等六个专业班。招收学员二百四十三人。

为解决师资不足的问题，负责联系具体办学的杨宝珊、曹栋轩两位老人，顶风冒雪在佳木斯逐个单位去协商，逐个人去请。他们找到了教财会的安良老师；找到了教汽车、农机修理专业的副工程师赵世杰，退休干部林福毕；找到了教书画的冯白鲁老师。市服务局和饮食公司还特意召开了会议，选派了四名等级高的烹调厨师到部队的中技校任教……

两会老人这种“老牛自知夕阳短，不须扬鞭自奋蹄”的精神感动着人们。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市民盟、民进、九三学社、劳动服务公司、服务局、汽车改装厂、百货大楼、新华书店等十一个单位，为部队联系了二十五名教师。

接着又解决了实习场所、教材、教具问题。

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五日，师直部队云集礼堂，举行开学典礼。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战士们为聘请的二十五名教师戴上了大红花。军地双方有关领导担任了名誉校长、教务主任等职务。听到教师、战士双双表示的决心，看到会场上的张张笑脸，老人们的心里得到了安慰。

学校开学了，老人们就更忙了。

担任财会班的安良老师正给学员们上第一课。他说：“我感到能为战士学到点知识而献出自己晚年的一点力量，是再好不过的了”，他给战士们的第一印象是乐观而又活泼。

谁能想到，他在“反右”斗争和“文革”期间，受过沉重的打击。那时，他为自己不能把才干奉献给社会而惋惜。等到平反了，他老了。可他不服老。他深知，知识不仅可以跨越国家、民族界限，也可以跨越年龄的界限。他要把自己的知识、才能、经验，传给年轻的一代。

为此，他作出了决定性的选择。安老师退休后，市财政局、市私立济才大学、佳木斯市大学、省冶金学校四家都来请他讲课，而恰在这时，“两会”的同志也请他来部队教财会班。

一边是系统性的教学和高薪聘请，一边是易难结合的适用教学和无偿求助，安良选择了后者。他认为，知识是神圣的，必须用战士的奉献精神来把知识奉献给战士。

当然，给战士讲课不同于正规院校的教学，也不同于速成班的教学，每周只用一天半时间来学习。战线拉得长，讲课的内容要压缩，要突出重点打牢基础。

北方的夏夜。凉风习习，正当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安老还在伏案备课，他的老伴已去世了，孩子们劝他多注意身体，少做点工作。可他是个很要强的老人。他寻思：多加些实际练习，多做基础理论习题，课时少可以放在课后完成……

后来他教的学生有三名以优异成绩考取了省招生的中专财会专业。

佳木斯市“雅佳丽”公司高级服装店的仲维翠设计师担任缝纫班的老师，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七月份，仲老师骑着自行车到部队给战士上课。车流拥挤，她被自行车撞了一下，从车上摔了下来，下颏被碰伤了。

下颏的疼痛使她讲不出话来，可她感到学习时间紧，特别是学员到了实习阶段，更需加把劲。她咬着牙坚持到部队讲课。不能大声讲就小声讲。疼痛忍不住的时候，就以笔代语，一字一句含着多么大的深情，学员是那样静静地听、记，她感到无限的安慰。

八六年八月，中技校缝纫班进入了实际操作阶段，曹栋轩主任腾出自己的办公室。可是，还差一台实习用的缝纫机没着落。曹主任想到了家里那台缝纫机。

他带着车驶向自己的家，一进屋，曹主任和司机都愣了，儿媳正在用缝纫机做裤子。

怎么办？等下去吧，要等个把小时，车是抽空调来的。即刻把缝纫机拉走，这样做，当老人的是不是把事办得太不近情理了？

司机偷着拽拽曹主任的衣角，示意他别拉了。老人迟疑了一会，硬着头皮，同儿媳讲了来拉缝纫机的用意。

贤惠的儿媳，抿着嘴笑了。“爸，拉走吧”。其实，儿媳怎么会不理解爸爸对子弟兵的一片深情呢？她听爸爸讲过：当爸爸政治上遭受坎坷，生活上穷困潦倒的时候，不少朋友和同志都退却了。有一个部队转业到地方的房产管理员，却热心地接济他家，关心爸爸的病痛和疾苦，帮助爸爸渡过了道道难关。这是全家人都永难忘怀的。她理解老人，也支持老人。

七个月时间过去了，经过仲老师和其他老师的精心讲授，缝纫班的二十八名学员结业了。当初战士们从踏缝纫机不知正反转儿到能按服装图剪裁制作；由开始做鞋垫到缝制一般衣裙。到结业时，展出了战士们做出的服装。看到那一件件剪裁得体、工艺精细的服装，老师们欣慰了。

担任书画班教学的冯白鲁老人已六十八岁了。他自己经营的旅游品商店，坐落在市江边公园附近，每天都是顾客盈门。购货、批发、与外单位搞协作，老人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每周讲两次课老人却从不耽误。看到老人不辞辛劳地传技授艺，书画班的二十三名战士学习都很用劲。

纸上慢慢地有点书画的意思了，“腾飞”，“华夏大地”等条幅挂出来了。人物素描、油画、水粉画等作品还真有点欣赏价值了。每一张画，每一个条幅都寄托着老人的期望。暮年在拼争，余热在奉献。

汽修班、家用电器班、烹调班的实践课急需场地。

七十七岁的邢老和“两会”组织的同志亲自到汽车改装厂去联系。

“唐书记，我们今天是来向你们求援的。请求帮我们解决学员到你们厂实习问题。”

唐书记满口答应：“我们和部队是邻居，帮助战士理所当然”。

他们选了两名工程师、两名技术科长指导战士实习。十六名学员来到了汽车改装厂，厂里又开出三台大客车供战士们实习用。教师讲解理论和设置故障，学员边操作边请教、学会了安装程序和一般故障排除。

佳木斯百货大楼是三江平原最现代化的商场。日销售额多达三十多万元。这个商场的家用电器维修部，早在八〇年就帮助部队育才了。

八二年秋天，某部的几个战士来到这里，找到负责同志，提出学习家用电器修理技术的要求，总经理田茂华大力支持。几名战士学习四个多月就能排除一般收录机电视机的故障了。还组成了为民服务队。战士白文金一个人就为群众修理三百多台（次）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群众送来了感谢信，部队给他记了三等功。现在他已退伍到辽宁省昌图县牤牛乡，在那里开办了无线电修理部。战士冯博然是从农村入伍的。他的维修技术功底扎实，被田茂华经理看中了。在小冯退伍时，商场把他接收了。四年来，冯博然修理各种家用电器多达一万二千多件，现在当上家电维修部主任了。

今天，“两会”组织的这批学员又来这里实习了。家电部副经理张孝忠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战士，并亲自指导战士实习。

实习结束，接着就是复习考核。

最有趣的考核是进行厨师等级的评定。

这是一场“指定、自选、协作”的综合考试。

指定的菜谱是浇汁鱼、香酥鸡、鱼香肉丝、乌鱼花。

自选的题目要求一荤一素。指定、自选二关闯过去了。

剩下的是协作项目，要求他们几人合作搞两个造型新颖的拼盘，八个不同风格的配菜，形成一桌较高规格的筵席。

几位参加考核的学员交谈了一下，商定了菜的品种，分工合作，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西瓜钟：造型独特而出人意料，佳木斯市的风光标志在这里体现；

三色砂锅鱼：汤清、味正、形美、色鲜；

绣球白果：形色新巧、典雅大方；

溜大虾：纯实、鲜亮；

鸡腿海参：浓郁、醇厚。

师直有三名学员取得了国家承认的二级厨师证书。他们做的可口饭菜，还受到了国务院民政部杨琛副部长的表扬呢。

金秋十月，师直宽敞明亮的大礼堂里传来一阵阵掌声。民主建国会，工商业联合会的同志，教学班的老师和取得结业证书的二百四十三名学员在这里欢聚一堂举行结业典礼。

战士们望着手中的结业证书，望着主席台上的老师，望着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

老人们也望着那一张张朴实喜悦的笑脸，心情也难以平静，他们想着明年的办班计划。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些老人们、教师们，在这片智力拥军的热土上，发着热、发着光。他们所努力和期待的是让人才之花开遍绿色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