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新编戏曲与戏曲新编

一击便倒（涂少昆）

说新编戏曲与戏曲新编

涂少昆

新编戏曲与戏曲新编，看似句式相同前后对置，实则内涵迥异，旨趣大相径庭。

新编戏曲多指在传统基础上创作的新剧目，其重在内容创新，拓展题材，体现时代精神；而戏曲新编，则是对已有经典剧目的重新编排与演绎，常注入新形式、新解读，以契合当代审美需求。

两者皆需植根传统、尊重本体，若舍本逐末，则易流于形式。有一条欣赏戏曲的规律：“戏要看老的，书要看新”。戏要看的是剧目故事，经久传诵耳熟能详。

剧目虽老而它是岁月沉淀出，演员表演程式的精华，因演员不同则是风格有差异。得力于耐人寻味的一招一式，皆有表演技能法度，表演气韵诱人。戏虽老却是可以重复玩味。

而书要看新，是说文学作品叙事引人入胜，重在情节新奇、语言鲜活，能反映当下社会的多样面貌。新书能被读书者奉为枕边书，得于收藏。

时下新编戏曲文学取材陌生，叙事剧情无奇，词句中断句，缩句晦涩拗口，唱腔设计生硬突兀，演员表演技能无所发挥之处。试问，这样的新编戏曲剧目，脱离了传统程式的根基，剧情、表演抓不住观众，无人爱看，其可奈何？

再说戏曲新编，我的观点：戏曲本无新旧之分，戏曲经典的生命力正在于常演常新。不乏有人以新时代的思想语汇，解构传统剧目，赋予其新的舞台呈现与价值诠释。这种“新编”，多是想入非非主观臆断，脱离戏曲本体的所谓创新，往往适得其反。

经典剧目之所以能流传至今，其故事结构、人物塑造和情感表达均经得起推敲。梅兰芳所说“移步不换形”是个创新的命题，即在保持传统精髓的基础上进行适度创新。

沈福存先生便很好地践行了这一理念，在传统剧目的演绎中既不失本真，又展现独特创造性。他通过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刻把握，使经典角色焕发出新的光彩，老戏不老，更是凸显年轻。正如沈福存先生所言：“唱戏是要让观众觉得暖、痛，暖你的心，痛你的心，这才是共鸣。”

戏曲艺术的魅力，正是通过这种细腻的情感传递与心灵共振得以体现。

我敬慕的京剧小生表演艺术家，李松年先生。他的艺术才华尽展现在移植新编剧目的过程中。如湘剧“水上缘”移植新编剧目为京剧《失舟巧嫁》，《拜月记》出自元代关汉卿的杂剧《拜月亭》。后来经过多次改编，成为中国传统戏曲中多个剧种的重要作品。《梁祝姻缘》改编成《梁山伯与祝英台》成为他个人艺术风格的代表作。

李松年先生在《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表演，尤为展现其对角色情感的细腻。把握与舞台节奏的精准掌控：出场必有看点，场场布局有卖点。他以传统程式为根基，巧妙融入人物心理的现代诠释。

著名的庐山会议期间，李松年两度被招请上山，为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点戏”演出：《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回十八”与《辕门射戟》，演出都受到中央领导的热烈欢迎。

我列举沈福存与李松年两位先生的艺术实践，只想佐证一条戏曲表演艺术的真谛：“戏曲生命不是因文本新编，戏曲生命的续存，是演员的表演艺术鲜活而获新生，演员表演是舞台的主体，观众的目光所在。”

在传统戏曲的舞台上，演员的表演艺术才是真正吸引观众的核心力量。

我从事戏曲职业接触戏曲，追戏如饥似渴，学习之路“熏戏、偷学、苦练”，能够欣赏各种剧目演出，“宁可不吃一顿饭，不能少看一场戏。”而今，看戏如受罪。兴许是职业使然，渐渐失去了看戏的情趣。

这究竟是我的戏曲观念“落伍”？还是戏曲变了味？老戏曲观众不进剧场，新观众难以融入，新编戏曲与戏曲新编让观众不为关注。许多新编戏曲，一味追求形式上的花哨，是叫我看实景装饰，还是叫我看些光怪陆离？看戏味同嚼蜡看他何来？

老啦，眼不见心亦不烦，耳不听耳根清净。

叹曰：

放下痴念不看戏，

新戏老戏两抛开。

此身虽在堪忧处，

旧腔仍旧常萦怀。

2025-8-27·江西·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