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秋第十一天<br> 清晨我第一个钻出帐篷,因为我心里一直担心今天的天气。尽管我们营地处在狭长的山谷中,可是在东南方向的天空中,仍可以看到一片淡淡的红晕。于是我兴奋地招呼大家:“快起来,天要晴啦!”<br> 等穿好衣服的小超从帐篷里爬出来,天边那片红晕早已经褪去,于是他望着头顶阴沉的天空问我:“这哪是晴天啊?”<br> 判断天气的发展变化,这是我插队挣工分那年月学到的常识,比如像生产队长这种有经验的老农,只要看一眼太阳所在的位置,就能判断出八九不离十的准确时间。有知青故意把自己的手表拨快,想欺骗队长早点收工,根本就无法得逞。这是上千年来,靠天吃饭的庄稼人生存的基本功。 <p class="ql-block"> 黄龙景区在1992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如今的全称是“黄龙国家森林公园”。这里有终年积雪的雪山和人迹罕见的原始森林,由矿物沉积所形成的钙华池,呈小块梯田状绵延在雪山脚下的峡谷中,长达七公里。远远看去恰似一条巨龙,身披五彩斑斓的鳞片,盘踞在山谷中蓄势待发,我们被眼前这片波光粼粼的彩池惊呆了!</p> 我们是第一波进入景区的游客,按照计划我们打算先走到终点,然后在慢慢往回走,这样可以避开游客高峰独享大自然的美。但毕竟是一条从两千米攀爬到三千米海拔的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呢他们仨就掉队了,尽管我用将来还要去西藏和阿里的计划,激励他们继续往前冲,可他们喘着粗气就是迈不开步,最后我只好放弃他们! 我也是气喘吁吁才走到黄龙古寺的,好在偌大一个世界级的自然遗产,只有我一个人游弋其间。于是欣喜若狂的我爬上高坡,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将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只见木栈道就如同一条纤细的项链,将树丛掩映的瑶池古刹,恰到好处地串连在一起。 <p class="ql-block"> 黄龙古寺,一座川式木结构建筑,推开吱吱呀呀作响的大门,寺院里空荡荡的我没有发现神像,但是山门上却画着足有一丈高的巨幅神像。我估计那位银发白胡须的老者,就是黄龙真人本尊。如此说来这是一座佛与道共存的圣殿,因为“寺”为佛家寺院专属;而“真人”又是道家的称谓。</p> <p class="ql-block"> 往回走的路上太阳钻出云层,将灿烂的阳光撒遍整个山谷。与大家汇合后,我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用相机勾勒着自己心中最美的彩池线条,全然不顾高原紫外线的强烈照射。真实功夫不负有心人,肯定是我们不懈的追求感动了上苍,刚才还是局部的晴空,转眼间整个天空就变成了蓝色的海洋。</p> 只见在沉积岩铺就的金灿灿的天路尽头,一座犹如金字塔一样有棱角雪山,忽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那傲立苍穹的身躯冰清玉洁,头顶上还飘着标志性的雪山旗云。<br> 什么叫“运气”?就是你在恰当的时间和地点,看到了别人看不到风景,比如我们刚才所看到的景象。因为大开大合的天空,转瞬间就由阳光灿烂变得阴云密布,并飘起了霏霏细雨。<br> 返回驻地,龙大叔他们都关心的问我们,看到雪宝顶没有?当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们异口同声地夸赞我们的运气好,因为他们平时即使来十次,也未准能看到一次雪宝顶。而且在我们这六天的旅行当中,最明媚的一个大晴天,留给了最需要阳光的黄龙风景区,这一切实在是太幸运啦! 阴云笼罩的傍晚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围坐在营地篝火旁,饱饱地吃上一顿辣得让人合不拢嘴的晚饭,再吸上一口老哈递过来的卷烟,倒在帐篷里那张用松枝和毡垫铺成的床上,浑身有说不出的畅快。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比如每天上班弄的一脑门子官司,即使吃的好喝的好、睡上千元的床垫,依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可这阵子天天吃从熏黑的锅里炒出来的菜、躺在用松枝铺的简易床铺上,我却反而吃的美睡的香,原因何在? 1996年秋第十二天<br> 睁开眼时感觉篷顶看上去特别亮,看着帐篷顶丰满圆润的曲线,我好奇地用手一推,立刻听见扑簌簌冰雪落地的声音。哇!又下雪啦?只见帐篷外的积雪足有半尺厚,白花花的将整个山林装点成童话般的世界。我望着正在烧火做饭的沈大哥问:“这么美的大雪,怎么老追着咱们走啊?<br> 踏上归途我们再次开始爬雪山涉河滩并穿梭于藏寨,胯下这匹马就跟知道自己要回家似的,时不时还小跑一阵子。我们依然是在雪线附近下马,然后徒步翻越雪山梁。但这次的感觉就轻松多了,说明我们的肺活量对高海拔有了一些适应。 翻过山梁走出雪线,我们在一处牧羊人的石房子旁歇脚,却不小心惊扰了一群同样在此歇息的小动物,它们叽叽喳喳叫着跑远了。可是心有不甘的老哈却捡起一块石头,朝小动物扔了过去。他说这是秃尾巴鹌鹑,长的像鸟却不会飞,但跑起来人追不上,过去打猎时他一枪能撂倒好几只。虽然如今禁猎很多年了,但每次看见小动物还是手痒痒。龙大叔插话到:“本性难移!” 再次出发,悠哉悠哉的骑在马上已经变得乏善可陈,于是队伍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忽然走在前面的梅姑娘,身子不是随着马匹的节奏颠簸,而是左右摇晃,于是拍马过去推了她一把。<br> 梅姑娘睡觉是个高手,无论火车汽车的环境多么嘈杂,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这对于远足的人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能够保持充沛的体力。可是在哪睡也不能在马上睡呀?这要是滑下来再惊到马,那后果不堪回首!<br> 我们骑的这些马确实识路的,快要到县城时它们又小跑了起来。进城后,那三十二只铁掌踏着水泥马路,发出“滴滴塔塔”的蹄声时,马路两旁那些旅行团的游客,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令我们大家好不威风!<br> 顺利回到骑马公司那间简陋的办公室,小易和小陈沏茶倒水热烈地迎接我们,让我们说说这次骑马旅行的感受时,我回答一言难尽!于是小易经理递过来一本留言簿,让我写两句。 我翻开一看——好家伙!里面用英文法文德文日文等十几种文字,写的满满当当,可就是没有中文。于是我想了想,写了下面这段话:<br> “松潘黄龙牟尼沟,什么都好,就是天不好!彩池瀑布雪宝顶,一个不落,就是菜太辣!”落款是:“四个既倒霉又幸运的北京人。”<br> 小沈接过去一看,立刻大笑起来,连声说写得好!因为这几天的伙食,没有一顿不放辣椒的。当我们提议别放辣椒时,他们总是说“不放辣椒没有味道!”结果把我们这些平时不怎么吃辣椒的人,嘴巴都吃肿了。看上去特性感,就像非洲某部落憨厚的原住民。<br> 晚上我们依然住在导游小许朋友的旅店。今晚只剩下一间三张软床的客房,老板娘再三叮嘱,让我们两位女士睡一张床,因为夜里可能有公安局的人查夜。<br> 其实我和妻子带着结婚证呢,这是两口子出远门必须带的。于是上床前我把结婚证压在枕头底下,如果警察来查房,我俩只要露个脸,就不用出被窝了。这种经历绝对是中国特色!<br> 本来大家都躺下了,可是小超说了一句,应该和小易他们照张合影,毕竟大家在一块儿这么多天挺愉快。于是说走就走,女士们没来得及化妆,我上身穿着皮袄下身穿着大裤衩,在这个全中国最小的国际旅游公司,和最年轻的旅游公司经理,拍了一张最难忘的合影。<br> 五年后,小超携新欢故地重游再次光顾松潘县成,回北京后他告诉我,小易经理如今竟然娶了一位爱尔兰姑娘,两口子冬天去爱尔兰生活,冬天过后他俩回到松潘继续从事骑马旅游业务。如今松潘,出现了好几家针对国内外游客的骑马旅游公司,但小易他们两口子的公司业务升级,只接待境外高端旅游客户,生意做得照样风生水起(这是后话)。(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