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中元节总裹着层朦胧的薄意,风里都似藏着未说尽的话。打小听母亲说,这节令前要是见着螳螂、蚱蜢,那是故去的亲人回来看了,万万不能追着撵,更不能踩。从前听着只当是大人的叮嘱,见着那翠绿的小生灵,还总忍不住捉来放在掌心玩,看它们挥着细细的前足,觉得新鲜又有趣。</p><p class="ql-block"> 直到父亲走后,再看见这些虫子,心里的滋味就变了。那不再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倒像是揣着份念想,轻轻落在眼前。尤其是有一年中元节,我上夜班,夏夜闷热得像扣了层密不透风的纱,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就在我盯着电脑屏幕犯困时,一只灰扑扑的螳螂闯进了视线——它颜色偏暗,不像寻常螳螂那样鲜亮,连动作都慢半拍,看着竟有几分老态,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蹲在我的操作台上,任我怎么轻声驱赶,都纹丝不动。</p><p class="ql-block">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伸手轻轻将它拢在掌心。它没有挣扎,细细的腿贴在我手心里,带着点微凉的触感。我把它放在肩上,让它跟着我一起吹风扇。起初它就那么趴着,像怕惊扰了什么,过了会儿,竟慢慢伸了伸腿,又轻轻弯了弯腰,那模样,倒像是在舒舒服服地歇着。我看着它毫无畏惧的样子,鼻尖忽然一酸,心里头冒出个念头:不会真的是爸吧?</p><p class="ql-block"> 我对着空气轻声说:“爸,要是您回来了,就放心吧。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就是这阵子工作忙,没法回老家给您上坟。不过妈会去的,她会跟您说说话,您别惦记。”说话的时候,肩上的螳螂一动不动,细细的触须微微晃着,像在认真听着。后来到了打扫卫生的时间,我小心翼翼把它放在地上,叮嘱了句“您别乱跑”,才转身忙活。</p><p class="ql-block"> 等我收拾完回来,地上早已没了那只灰螳螂的影子。空荡荡的角落让心里猛地空了一块,眼泪没忍住就落了下来。我知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那一刻,我宁愿相信,是父亲真的来看过我,听我说完了那些没来得及在他生前说够的话。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夜晚的凉意,我擦了擦眼泪,对着空气笑了笑:“爸,慢走啊,下次想我了,还来看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