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林深暑气销,七彩叠翠入云霄。<br> 天镜湖映牛羊影,满韵随风过小桥。 清晨的风裹着青草香钻进衣领时,我正站在丛林部落的入口。十点的阳光刚爬上卡通造型的屋顶,粉色的松鼠小屋、巨大的松果滑梯、熊大熊二的木雕前,小朋友的笑声像撒了一把碎银,撞在白桦树的树干上,弹得老远。<br> 我摸着身边涂满彩绘的木栅栏,指尖沾到一点未干的晨露——这是童话的开场,连风都带着甜丝丝的孩子气。旁边小女孩攥着妈妈的衣角蹦跳:“妈妈,咱们先去登顶好不好?小朋友说,山顶能摸到云彩!”<br> 沿着蜿蜒的木栈道出发,身后是丛林部落的卡通王国,前方是藏在绿树后的云亭。<br> 木栈道像一条金色的丝带,缠在山坡上。沿途的灌木丛里,偶尔窜出一只花蝴蝶,停在我脚边的三叶草上,翅膀上的斑纹像撒了金粉。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原本遮天蔽日的树林渐渐退到脚下,露出远处草原的轮廓——像一块被揉皱的绿丝绒,点缀着几团白色的羊群。<br>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森林,深绿的松树、浅绿的桦树、金黄的落叶松,像上帝打翻的调色盘,从山顶铺到天边;远处的天镜湖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的影子;更远处的草原上,风把草浪吹成波浪,卷着花香往山顶涌。<br> 清凉的风裹着阳光的温度,掠过发梢。小女孩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看,云就在我手边!”我笑着摸她的头,忽然想起昨天在民宿里看到的一句话:“山的高度,是让你学会用天空的眼睛看自己。” <br> 此时的风里,没有城市的尾气,没有闹钟的催促,只有草原的呼吸、森林的私语和远处传来的一声羊叫。 从云亭下山,沿着指示牌往彩虹桥走。走近才发现,桥面上铺着透明的玻璃,脚下是几十米深的山谷,桦树林的顶端在脚下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 过了彩虹桥便进了白桦林。桦树的树干像涂了一层白漆,上面刻着岁月的斑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风一吹,网就动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桦树特有的清苦香气,像刚泡好的绿茶,带着一丝凉意。 穿过桦树林,是一片松树林。<br> 松树的叶像绿色的钢针,刺向天空,阳光穿过针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松脂的味道,像刚切开的西瓜,带着一丝甜意。我伸手摸了摸树干,粗糙的树皮蹭得手心发痒,却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家附近的小树林里爬树的日子。 桦树林是温柔的,像母亲的手;松树林是坚韧的,像父亲的背。它们在森林里并肩生长,用不同的姿态,诉说着自然的故事。 走出松树林,眼前忽然亮起来——五彩池像一块放在森林里的宝石,蓝、绿、黄、白四种颜色层层叠叠,像上帝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池子里的水蓝得像打碎的天空,绿得像翡翠,黄得像油菜花,白得像云朵。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打碎的玻璃屑。池边的石头上,长着几株紫色的小花,像给宝石镶了一圈花边。<br> 风从池边吹过来,带着水草的腥味和花香。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家的池塘边,和小伙伴们一起捉虾米的日子——那时候的天,也像今天这样蓝,风也像今天这样暖。 从五彩池出来,沿着小路往森林牧场走。几只梅花鹿,正低着头吃草,身上的斑纹像晨雾里漏下的阳光碎片。其中一只小鹿忽然抬起头,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吃草。<br>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鹿的耳朵,柔软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小鹿没有动,只是轻轻晃了晃尾巴,像在说“你好”。 这些有艺术家气质的家伙叫羊驼。牧场里的羊驼像一团团会动的棉花,有的躺着吃草,有的凑到游客身边要吃的。 从牧场出来,坐上了森林小火车。车头是红色的,像是童话里的。车厢是绿色的,像刚长出来的树叶。火车缓缓开动,沿着轨道穿过森林、草原、湖泊。<br> 窗外的风景像电影里的画面,不断变换:一会儿是成片的桦树林,一会儿是开满野花的草原,一会儿是波光粼粼的天镜湖。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青草的香气,掠过我的发梢。<br> 火车穿过一片松树林,阳光穿过针叶,在车厢里投下细碎的光斑。我靠在座椅上,听着火车的鸣笛声,听着车上孩子们的欢笑声。 从小火车上下来,步行经过一片湖区。已经12点了。沿小路走到满族民俗展区,远远就看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br> 展厅内的墙上,挂着满族的历史介绍,从女真族的起源,到清朝的建立,再到现代的满族文化。玻璃柜里,摆着满族的服饰、农耕工具、剪纸,还有一些古老的书籍。<br> 讲解员指着一件满族女子的旗袍说:“这是用丝绸做的,上面绣着牡丹,是清朝时期的贵族服饰。”凑过去看,旗袍的布料很柔软,绣线的颜色还是那么鲜艳,像刚做出来的一样。<br> 展内的一角,摆着一张古老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剪纸,剪的是一只凤凰,栩栩如生。讲解员说:“这是满族的传统剪纸,用剪刀剪出来的,没有草稿。”<br> 文化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藏在生活里的记忆。当你看见一件古老的旗袍,当你看见一幅传统的剪纸,会忽然想起,自己的血脉里,藏着多少祖先的故事。 门口那只裹着铁箍的马车轱辘,还沾着些未褪尽的旧尘,像一块浸在时光里的砖,忽然就敲开了我关于古代交通的漫想:林则徐从广东沿海发配到新疆伊利,海瑞贬谪海南,这些青史里的身影,当年便是乘着这样没有弹簧、没有减震的木轮马车,在坑洼的官道上颠簸万里。粗硬的木轴与铁箍摩擦出吱呀的声响,像在诉说着长路漫漫:没有避震的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一天只能走五六十里啊!<br> 官员尚且要受这样的颠簸之苦,劳动人民的交通就更艰辛了。马车是贵族和官员的专利,百姓要么步行,要么骑驴、坐独轮车,在泥泞的小道上丈量土地。<br> 离开展馆,这里距景区出口仅十分钟的路。骑骆驼的游客或俯身抚驼鬃,或举手机笑拍远山,丹霞地貌与金黄草甸交织的背景中,驼铃叮当与欢笑声随流云飘散。<br> 此刻阳光正好,空气中带着草原的温度。回头看,七彩森林的大门像一只张开的怀抱,等着我们下次再来。<br> 这场短途旅行,从童话里的丛林部落开始,到文化里的满族民俗展结束。我们走过了森林的温柔,走过了草原的辽阔,走过了小动物的治愈,也走过了文化的沉淀。<br> 我忽然明白,七彩森林的“七彩”,不是指颜色的多样,而是指生命的多样——有森林的深绿,有草原的嫩绿,有五彩池的艳,有梅花鹿的斑,有满族文化的深。它们在森林里并肩生长,用不同的姿态,诉说着自然的故事,文化的故事,生命的故事。 原来,最动人的旅行,从来不是走了多少路,而是在路途中,遇见了多少温暖的瞬间。这些瞬间,像一颗颗星星,挂在记忆的天空里,每当你想起,就会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br> 愿我们能像七彩森林里的树,在自然里生长,在文化里沉淀,用自己的姿态,诉说着生命的故事。<br> 愿我们都能像七彩森林里的风,带着温度,带着香气,走过每一个角落,遇见每一个温暖的生命。<br> 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滦河上游的九曲绸带在暮色中泛着银光,仿佛天神遗落的哈达。风车转动草浪的密语,将水汽揉进雾霭——原来天津人杯中荡漾的清澈,始于这片草原深情的凝望。<br> 告别草原,秋意浸染的金莲川沉淀着千年牧歌。那只驻足目送的草原鼠瞬间隐入草甸,而我的行囊已装满敖包神幡的祝福。回望处,闪电湖的波光正渗入大地脉络,化作连接津冀的血脉脐带。<br> 车轮碾过牧道蜿蜒,后视镜里白桦林的光影渐次模糊。恍惚间,听见滦河穿越燕山的轰鸣——它承载过忽必烈金帐的号角,如今正流淌成海河儿女生命的底色。<br> 返程天津,群山的轮廓融进暮色。指尖忽然触到衣襟上的草籽,想起牧民所言:“闪电河是长生天落地的脉动。” 此刻灯火城池渐近——这城郭万家,原都映着草原波光的明澈。原来最深的眷恋,终将沉淀为两种滋养:滦河在血脉里奔涌,烟火人间在杯中荡漾。 夜幕降临时回到津城。此刻我忽然觉得:当海河霓虹倒映星光之时,总有一束来自坝上转经轮的祈愿;而海河奔涌的每道浪纹间,都淌着滦河清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