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婆婆</p> <p class="ql-block"> 我的婆婆董佩珍1909年出生,1996年去世。她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近30年了。每每提起,往事历历,似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我和庞文平是相亲认识的,介绍人是他的二嫂、我女六中的校友马世文。当时第一说辞是身高合适——他192㎝、我171㎝。记得二嫂介绍她家时说,他家挺好,兄弟姐妹都不错,婆婆人好,就是以前穷点,总在社区忆苦思甜。</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26岁,因家庭特困从黑龙江回津。当时家里确实困难,我是独生女,家庭成分高,下乡了。寡居多年的母亲有病,政策宽了我回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家缺人气。庞文平复原军人、工农兵学员,在杨柳青住校上学。他好像对婚姻没什么要求,也是例行公事而已。。</p><p class="ql-block"> 我们见面后,又知道马世文的嫂子是我家老街坊,曾对我母亲多有照顾,也算知根知底。我把他领到家让我母亲见了,关系就订下来了。后面的三年里,我们见面的主要活动是我给他补高中数学。</p> <p class="ql-block"> (一)初近庞家</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到婆婆是在他二哥二嫂结婚那天。那时 我们刚认识不久,一天,庞文平说学腻了,想出去转转。我俩骑车到大丰路,他又说:“我家不远了,要不你过去认认门?”我没多想,不就是认门嘛,去就去呗,反正也不进去。</p><p class="ql-block"> 穿街走巷一会儿,他说:“到了,告诉你吧,今天我二哥结婚!”说话间已经到他家门口了,弄得我措手不及。我没有思想和物质准备,在众目睽睽下,空着俩手进了他家院子。</p><p class="ql-block"> 胡同和院子里不少人忙活着,两间小屋,床上地上坐满了人,我蒙圈了。只记得,婆婆个子很高,有点儿猫腰;说话和气爽快,但嗓门不小。公公似乎不爱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坐在一边。其他的就没有印象了。 </p><p class="ql-block"> 这是文平二哥庞中生与二嫂马士文的结婚照。</p> <p class="ql-block"> 后来去了几次才看明白。那是个进胡同,在院门口就能看到底的院子,朝南四间房子,都不大。对面搭着一排放炉子小屋。前面两间住着两户邻居,后面小间是大哥一家,最后面有台阶的大间是公公婆婆住的。大间不过十多平米,进门左手一张小铺,右面一个三面靠墙的通铺,铺上有个被阁子。迎门几个箱子,屋里东西归置得整齐,空地不大,但窗明几净。</p> <p class="ql-block"> 大哥和文平回忆,这原本是间“篱笆磴”的房子,屋里还是火炕,很破旧。后来房顶子塌了,幸亏他们跑得快,才没受伤。</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期社会风气好,都在“学雷锋做好事”,不少单位都有服务小分队,对象是军属和需要帮助的家庭。现在的这间砖房是大哥参军后,二哥单位和二姐夫单位的服务小分队帮助建成的。工程不小,把屋里的地面垫高,铺上台阶,院子里的水不再往屋里倒灌。比原来那间“篱笆磴”强多了,婆婆很珍惜。她也总念叨这件事,感念新社会的好。</p> <p class="ql-block"> 其实,他们就是在那间“篱笆磴”的房子长大的,也说不清那时住多少人了。我想想都觉得头疼,房间和那个通铺比东北的屋子和炕都小多了,人家能一家子几口人睡一个炕上,他们可男女老少不少人啦,怎么睡啊!文平说,那时接个板,通脚挤着睡呗,习惯了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文平复员后,在砖房台阶上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这是庞承、庞莉在奶奶屋窗口的留影。这扇窗户不大,婆婆每天都要掸一遍。</p> <p class="ql-block"> 婆婆一共生养了五男三女八个孩子,长女是大姐比文平大20岁,很早就出嫁了,文平比他外甥只大一岁。长子十几岁病逝,文平没见过,但他记得,每逢过年婆婆都要摆出这位去世大哥的照片,给他供上饺子 。二姐比文平大十三岁,十几岁就出去干活养家了。文平前面有三个哥哥,后面还曾有个妹妹比他小三岁,他俩一起出麻疹,小妹妹没挺住,夭折了。那时,家里还有一位瞎眼的姥姥和他们一起过。文平记得姥姥哄着他玩,他是姥姥的拐棍,扶着她外出串门。姥姥睡在小铺上。</p><p class="ql-block"> 这是文平与他的三个亲哥哥,左一韩家奇,过继给二姑妈。</p> <p class="ql-block"> 这是庞家的亲姐弟五人。</p> <p class="ql-block"> 大姐庞玉珍,五男二女,人丁兴旺。这是在庞璐婚礼上的合影。人还没来全了。</p> <p class="ql-block"> 二姐庞淑珍一家在庞璐婚礼上的合影。也是火火爆爆一大家子。</p> <p class="ql-block"> 大哥庞文生,现在已经四世同堂。儿女家庭美满,孙子孙女事业有成。重孙女乖巧可爱。这是2024年文平参加大哥生日宴的合影。外孙肖昀廷在天津大学读博,工作太忙,没能参加。</p> <p class="ql-block"> 大哥和重孙女依依的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2010年二哥庞中生家的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二)公公和婆婆</p><p class="ql-block"> 婆婆要强、能干,但身世挺苦。她父亲很早去世,有个哥哥,年岁不大也突然去世,嫂子改嫁,瞎眼的老娘跟她一起生活。</p><p class="ql-block"> 她没上过学,也没有名字,后来户口登记要名字时,她随了邻居姐妹取名“佩珍”。解放后扫盲时,她认识了一些字。认字不多,但她挺仔细,孩子们长大后,家里有字的纸她都收拾整齐,从不敢随便乱放,怕耽误事。</p> <p class="ql-block"> 婆婆的个子高,脚很大,有点儿畸形,据说这是小时候缠足,又放开的“解放脚”。这双脚坚定地支撑着这个家,显示了中国劳动妇女的勤劳与坚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公公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公公庞鸿祥1904年出生,1978年去世。是八级油漆工。解放后在天津房建公司工作,后来改成和平房建,负责天津古建筑修缮,记得他曾参与娘娘宫、孔庙牌楼等处的维修。因为接触大漆伤了眼睛,总带着墨镜。二姑妈家的表哥韩家森一直跟着公公学手艺,后来他在大中华橡胶厂做油工。</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原单位留他补差,看房子。大哥回忆,那时公公住在房子里,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一趟,拿点衣服和吃的,有时也让大哥骑车送过去。几年后彻底退休回家。</p><p class="ql-block"> 据大哥和文平回忆,他们小时候,公公每天早晨五点多钟就离家去上班。下班回来婆婆给他预备点菜,可能是对养家人的特殊照顾吧。菜无非是拍黄瓜、拌白菜心、必有果仁,有时炒个鸡蛋。他烫壶酒,自己吃喝,孩子们都懂规矩不敢上前,高兴时他也会给他们几口菜。公公喝完吃完就去睡觉了。他们和父亲没有交流,不过该做的公公都做到了。</p><p class="ql-block"> 大哥记得,他结婚时还没复员,只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公公就带着表哥家森,把小屋和家具准备好了。结婚后,嫂子住在河西小刘庄娘家。有了庞承之后,如果周末嫂子不回红桥,公公就坐车从河西把大孙子接到红桥旋家后。掩骨会下车后,把大孙子庞承扛回来,让娘家歇一天,公公婆婆也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结婚后两年多,公公就去世了,印象不深。</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公公胖胖的,慈眉善目,话不多,但坐在那里还是有点儿一家之主的威严。</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们婚房的刷浆,是公公带着表哥家森亲自干的。后来还从西北角给我们抗来一张小炕桌。把我母亲感动得不得了:这么大岁数,大胖的身子,这趟道不近啊!</p><p class="ql-block"> 据说公公兄弟姐妹六人,公公是老大,有位三叔过继给舅舅,改成孙姓,但街坊邻居依然称他为庞三爷,称婆婆为大奶奶。大姑妈家在大园,二姑妈家就在附近。三姑妈嫁到郑庄子。至于二叔,是被抓劳工,还是抽大烟流落在外,就不得而知啦。</p> <p class="ql-block"> 这是多年后,与三姑妈家的表弟表妹重聚合影</p> <p class="ql-block"> 靠公公一人做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也够难的,特别是解放前打零工,收入没有保障。婆婆不让公公分心,除了自己扛起家里的大事小情,还得做些零活贴补家用。她择过蚕豆、豆芽菜;糊过火柴盒、洗过面纱…,反正只要能让家里有饭吃,有钱就去干,最困难时还卖过血。</p><p class="ql-block"> 据说公公年轻时在外面人缘就不错,都说他脾气好,估计有不顺心的也忍着,无法宣泄,可回家脾气就大了。稍有不痛快,就会发脾气和婆婆吵架。经常吵得天翻地覆、惊动四邻。婆婆还曾经几次昏厥,可过后她还是继续尽心尽力地操持这个家。</p><p class="ql-block"> 我在庞家,感觉晚年的公公婆婆能优势互补,婆婆话多、公公话少,儿孙绕膝,相处得很和谐。</p> <p class="ql-block"> 家里还养着几只鸡,文平总记起婆婆对他的偏爱,他小时候午睡前婆婆总说:“好好睡觉,醒了给你蒸鸡蛋羹”,醒了还真有鸡蛋羹吃。难怪他长这么大个儿!</p> <p class="ql-block"> 婆婆开通,先后送大哥和文平参军,是“光荣军属”。为邻居们做了榜样,也享受到社会和政府的关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婆婆一直不停地操劳着:她给老娘养老送终直到安葬。</p><p class="ql-block"> 她把自家打点得规整。 衣服鞋子都自己做,他们很少添新衣服,旧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p><p class="ql-block"> 这是文平兄弟三人,春节前洗澡后,换上新衣服的留影,当时文平只有九岁。可以看出婆婆把他们收拾得多么舒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婆婆养大子女又接着助养着下一辈儿,二姐结婚后,四年生了三个闺女,三年后又有一男孩。四个孩子都在姥姥家长大,由婆婆照料着。文平记得,他上初中时,每到周六他得抱着小的,领着大的,把她们送到小西关二姐家。</p><p class="ql-block"> 大哥复员后,和婆婆一起生活时,孩子们也由奶奶照顾着。</p><p class="ql-block"> 1981年我家出现困难,72岁的婆婆伸出援手,让庞璐住奶奶家上学前班,婆婆照看着。</p><p class="ql-block"> 这是文平探亲回津,与二哥和二姐的大女儿张秋萍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大哥一家合影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三)婆婆与家风</p><p class="ql-block"> 也许婆婆觉得我与她有相似的经历,也是幼时丧父,长大又和老娘相依为命,所以对我特别关照。</p><p class="ql-block"> 我们结婚后和我母亲一起生活。文平是他家的老儿子,脾气不好,好抬杠。但是他对我母亲很好,对我家的事做得挺到位。街坊邻居都夸我家有个好姑爷,他还获得过南开区“好儿女金榜奖”。其实,这都是婆婆的教育和提点。</p><p class="ql-block"> 记得嫂子跟我说过,婆婆多次背地里嘱咐他:“到人家里好好说话,老婆儿一个人不易,别像跟我这样丧言咒语的。”知子莫若母啊!虽宠爱但有约束。</p><p class="ql-block"> 记得婆婆也不止一次安抚我,她说:“结婚前,你都扫听好了,就没考虑他这个脾气。别跟他上论啊。”婆婆处事开明,她疼儿子就先体恤儿媳妇。</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文平和我提起老事,他说:“奶奶说你马大哈。”我再三追问,他说才出下半句:“小韩要是仔细点,也不能要你!”</p> <p class="ql-block"> 文平和大哥回忆,他们小时候家里人多,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别看吃饭困难,可规矩挺大。</p><p class="ql-block"> 大哥记得,那时,院子头一家张伯伯在饭馆工作,有时能带点剩饭剩菜回来。看见他们,就给些剩米饭的锅巴,对他们这可是好东西。婆婆知道后,就提要求;别人家吃饭要躲开、不许看人家吃饭,甚至公公自己吃饭时,他们也不许站在旁边看着。另外,不许挑食,不吃就饿着,婆婆说“过了嗓子眼都一个味儿,有嘛可挑的”。他们兄弟都记住,并遵守着。</p> <p class="ql-block"> 文平是老兄弟,姐姐和兄嫂对他多有疼爱和宽容,我也就享受了这份温暖,很快融入大家庭中。</p><p class="ql-block"> 我感觉,这个家的文化底蕴不足但传承挺好。在婆婆的调理下,通情达理,长幼有序。大哥厚道热心,家里外面谁的事能帮的就帮,大嫂张英华办事周到,他们受到大家的敬重;文平记得他在北京当兵时,嫂子去看他,带他下饭馆吃饭,给他买麦乳精,他说这些他以前都没见过。</p><p class="ql-block"> 二哥办事蔫有准,二嫂能干,处事精明果断,他们的结合相得益彰,最受婆婆信任。</p><p class="ql-block"> 姐姐们虽然文化不高,但处事方法最质朴:疼兄弟就要疼他媳妇。所以我们妯娌、姑嫂之间能和睦相处,没红过脸。</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二姐,从小养家,对家的贡献最大。她热心能干,习惯地顾着家里的每个人,但有时也主观强势。她和文平脾气相似,说话都挺冲,文平总抢白她,但她不计较。文平没少吃她烙的饼,至今念叨二姐的发面饽饽和大油饼。</p> <p class="ql-block"> 1981年我上大学期间得了肺结核,大哥立刻给我安排到二五四医院住院治疗。</p><p class="ql-block"> 我家老城里的房子地震后出现问题,是二哥和表哥家森帮助修理的。</p><p class="ql-block"> 1976年地震时,庞璐刚五个月,家里人手少,大哥不放心,就把我们和他们一家一起安排在46中学操场的临建棚里。当时物资匮乏,大哥除了照顾公公婆婆,每天一早都去西站给庞璐买牛奶。</p> <p class="ql-block"> 1989年12月31日我母亲突然去世,文平第一时间通知了大哥,大哥安排侄子庞承开车通知亲友,并帮助办理了各种事情。大姐、二姐很快来到我家,指导和帮助我处理丧事的问题,一直到圆坟。</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二姐,第一位过来吊唁的邻居来时,我还没缓过神儿来,二姐就跪下替我磕了“孝子头”。这份恩情我牢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的除夕夜,在婆婆家吃完年夜饭,二嫂怕我难过,带着孩子,住到我家跟我作伴。</p><p class="ql-block"> 甚至2001年我买墓地,为父母合葬的诸多事宜,都是庞承跟着操办完成的。。</p> <p class="ql-block"> 每年寒暑假大嫂和二嫂都安排庞璐到她们家小住几天,换换环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庞璐至今还念叨,她怀孕害口时,二大爷给她做的小酥鱼。</p> <p class="ql-block"> 这种传承延续下去,侄男旺女们对我们多有关照,庞家的大事小情外甥们都出手帮忙。大姐家的那一对双生子,雨桐、雨华和我们年龄差不了几岁,庞家遇事必到。二姐家的秋慧也是总跟着各家张罗着;我在一中心医院住院时庞莉夫妇给我送过饭,后来还多次带我们旅游散心;2018年我生病需要住总医院,那时正值期末庞倩工作多,且她女儿正高考报志愿,但她还是先帮庞璐把我安顿好,才去忙。弥补了我家两代独生女家庭的处事困难。</p> <p class="ql-block"> 这是1987年张秋慧结婚时,庞家小辈兄弟姐妹的合影。</p><p class="ql-block"> 前排左起庞承,庞博、庞莉</p><p class="ql-block">后排庞璐,庞倩。</p> <p class="ql-block"> 大姐家的外甥付雨桐、付雨华。</p> <p class="ql-block"> 二姐家的三个外甥女</p><p class="ql-block">张秋萍、张春英、张秋慧。</p> <p class="ql-block"> (四)婆婆的勤俭与坚韧</p><p class="ql-block"> 婆婆人勤手巧,家里的布头、边角料、包装纸……,都能在她手里变废为宝。炕桌上的笸箩是用各种废纸粘成的,结实好看;碎布头做的端午节老虎耷拉,老虎鞋、八月节的小兔鞋、都是孩子们的心爱物;过年家里的花盆都火爆喜庆,那是用当时挂面包装纸装扮的。</p><p class="ql-block"> 这是庞莉两周岁生日,穿着奶奶给她做的老虎鞋。</p> <p class="ql-block"> 文平说,在我们家没有能糟践的东西,旧书本、包装盒、树枝树叶,冰棍的棍、铁钉子……,婆婆都留着,能排上用场。连改了又穿破的衣服,都留着打“夹子”做鞋。</p><p class="ql-block"> 他记得,1960年大哥参军后,家里生活有些好转,但仍然拮据。在这种情况下,婆婆竟能攒出60元,买下大屋旁边的小屋,为大哥准备婚房。估计也是她一点点省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在吃饭上,婆婆就比较粗犷了。可能过去日子太苦了,婆婆做菜都是大锅熬,喜欢用大盐,说有味,其实就是咸。屋里有个小咸菜缸,里面腌的白菜帮子、萝卜尾巴等蔬菜的下脚料。常用来佐饭吃,不过味道很难恭维。</p><p class="ql-block"> 在国家供应紧张时,婆婆也总能想方设法让大家吃饱吃好,甚至偷着上黑市买吃的。</p><p class="ql-block"> 文平记得,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家里有点儿干粮没有菜,她心疼老儿子,看看家里还有俩梨,竟给他炒梨吃。他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新奇,但不记得什么味了。</p> <p class="ql-block"> 现在日子好过了,每顿饭会有几个菜。婆婆总是张罗着让大伙儿吃,她说自己嚼不动。可这菜底儿要是倒了,她又舍不得,都拨到碗里吃了。</p><p class="ql-block"> 文平摸准她的脾气,每次有好吃的,就跟她说“您要不吃,我就倒了!”婆婆会说“别倒,可惜了的,你们不吃我吃!”</p><p class="ql-block"> 晚年的婆婆也开始挑食了,记得,她说不吃鸡肉,因为总想起她养的老母鸡。她爱吃甜食,可就不吃豆馅,她说曾经看见过里面的苍蝇……。老小孩啦。</p> <p class="ql-block"> 婆婆没有退休金,没有医保,生活很节俭。记得有一段孩子们都大了,她一个人生活,晚上基本不开灯,有个小“卸力”,每月只用一两度电。</p><p class="ql-block"> 不记得她为自己花钱,她也没去过娱乐场所。在西关街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母亲》成了她的自豪,常常提起那个电影,反复说着里面的“母亲”多么不容易。后来有了电视,婆婆看得多了,就不再念叨西关街影院那回事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婆婆每天出来进去地活动着,很少听她说哪里不舒服。实在不好受时,也就跟大哥、二哥念叨,让他们从单位取点儿药。文平说她最信任二哥,因为二哥坚持“顺者为孝”,做事能顺势而为,二哥给的药她最放心。</p><p class="ql-block"> 记得,1976年地震时,我们和大哥一家同住在46中学的操场。公公血压高,不舒服,大哥请了位大夫给他看病。我母亲平时也有高血压的毛病,就顺便给看看,而婆婆却在一边忙忙活活地干着活。大夫说,要不给这位老太太也量量血压吧。结果婆婆的血压比另外老二位都高,可她却说自己没事。还说“头晕躺会儿就好了,不用看病。”</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婆婆的晚年</p><p class="ql-block"> 婆婆快八十岁时,我们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轮流把他接到家里一起生活。我们姐妹兄弟五人不排班,去谁家由她自己选择。</p><p class="ql-block"> 不管到谁家,婆婆总随身带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她常吃的药和随手用的东西。我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小镜框,是公公的遗像照片。</p> <p class="ql-block"> 公公婆婆的成亲时间已不好查证了,但是从大姐的年龄和公公去世的时间可以推算,老两口相濡以沫在五十年以上了。可惜那时还没有“金婚”的概念。</p> <p class="ql-block"> 婆婆辛苦着,总是乐呵呵的。她有个习惯,就是一个人说话,内容都是陈年旧事和她的记忆感受,其中有她的委屈不解和怨气。不需要听众,也无需交流,也许这是她宣泄情绪的渠道。她从来不像个怨妇到处诉说,也不与人解释和分辨,但她活得不憋屈,还挺乐观满足。</p><p class="ql-block"> 婆婆嗓门大,自己说话时,还常开着半导体。邻居们都说“大奶奶一个人在家,好像屋里有很多人!”。不少陈年往事也是我听她说话才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她和我们说事时,警惕性挺高,会提醒我们小点声,别让外人听到。估计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婆婆很主观自信,常用“穩是……”来认定,似乎不容置疑。</p><p class="ql-block"> 也许生活顺遂了,婆婆也磨练得更加通透了,我没见过婆婆和人吵架,也很少和人争论。不过,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或她觉得自己处理不当的时候,就常用“去去吧,哪那么多事啊!”一下子就排解啦。尽管她在自说自话中还会重复,也不过是豁达地回忆往事,不是纠结,而是自我排解。对于识字不多的婆婆,这种朴实又明智地境界,我自愧不如。</p> <p class="ql-block"> 记得婆婆在我家时,我们上班了,她一个人在家,不能下楼,也没什么事干。她就在窗前,看着对面那排楼和各个楼门出来进去的人,编纂出一个个市井故事,我们回来时讲给我们听。有时也更正“可能我看错了,……”,于是又出了一个版本,她挺开心,我们也跟着乐呵。</p><p class="ql-block"> 我现在理解并佩服婆婆的生活态度,总能自己找办法排遣郁闷孤独,既能哄自己开心,又不影响旁人。婆婆是生活中的高人!</p> <p class="ql-block">婆婆和二嫂</p> <p class="ql-block">婆婆和庞博</p> <p class="ql-block">婆婆和庞璐</p> <p class="ql-block">我和婆婆</p> <p class="ql-block"> 1996年春节前后,婆婆在二哥家病了,已经八十多岁的她起不来了。晚上二哥二嫂照料,白天我们轮流值班照顾。婆婆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但却始终清醒。</p><p class="ql-block"> 一天她突然和我说:“我在这儿住得太长了,我想上你那儿去。”我应下了,就和二嫂商量给婆婆搬家的事。二嫂没同意,她说:“你看她现在这样,折腾不起了。路上出事就麻烦啦,干脆我就一个揖做到底吧。”</p><p class="ql-block"> 果然,没过几天,婆婆安详去世。享年87岁。在我国的人均寿命只有70.8岁的1996年,婆婆算是高寿了。</p> <p class="ql-block"> 婆婆去世圆坟回来,在清真大饭店用餐后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饭后在我家休息,大哥、庞倩、张倩楠、二哥、文平。</p> <p class="ql-block"> (六)庞家后辈与教育的不解之缘</p> <p class="ql-block"> 婆婆和四辈庞逸颖(长孙庞承的女儿)的亲昵交流。</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庞逸颖之前,婆婆已经有了重外孙、重外孙女,但她还是对庞逸颖格外看中。</p><p class="ql-block"> 庞逸颖小名叫“缘缘”,婆婆就叫她“菜园子”。也许这土里土气的称呼,寓意她对未来的期望。</p> <p class="ql-block"> 不知是阴错阳差还是时代变更,识字不多的老庞家,后人却多从事教育工作。</p> <p class="ql-block"> 大哥在职工机电学院退休,庞承现在还在天津机电职业学院工作。</p> <p class="ql-block"> 大嫂原来在大丰路中学工作,后调到通用公司技校,负责党务宣传,当时我在红桥职大也做党务工作。两个学校离着不远,那段时间我们没少交流。</p> <p class="ql-block"> 庞逸颖不负众望,幼师大专毕业后,在河北区第十九幼儿园工作。</p> <p class="ql-block"> 庞逸颖热情阳光,工作积极,曾去甘肃支教。以她的敬业和刻苦赢得领导的肯定和同事的拥戴,现在已经走上领导岗位,担任副书记。</p> <p class="ql-block"> 做过主持人</p> <p class="ql-block"> 她为幼儿园的发展拓宽思路,与庞倩进行着“小幼衔接”的交流。庞倩是一位资深的小学低年级教师。</p> <p class="ql-block"> 庞倩从小就有一个教师梦。初中毕业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天津市师范学校。</p><p class="ql-block"> 毕业实习时,都在银行工作的父母,希望她子承父业。但她没听父母安排、放弃90年代初正风生水起的银行,还是坚决选择当老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93年春天庞倩在天津市和平区中心小学实习,因为表现好,毕业后被留在了学校工作,至今已经32年了。</p> <p class="ql-block"> 她凭着对教育事业的热爱,三十余年不忘初心,把深厚的爱播向每一个学生,曾获得和平区骨干班主任、功勋班主任,和平区领衔班主任等荣誉称号,学生遍布各行各业。</p> <p class="ql-block"> 文平退休前在天津机械厂技校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返城后一直在学校工作,从红桥职大退休,退休时已经累计有31年教龄。</p><p class="ql-block"> 庞璐天津师范大学毕业,在天津联通,她负责教育培训工作。</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家四口人的毕业证都是“天津师范大学”。</p> <p class="ql-block"> 社会发展进步,现在的生活条件是过去想象不到的。我们常感叹婆婆她们这辈人没赶上好时候,但是我们也庆幸遇到她们,她们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在社会进步中能保持清醒,继承她们的勤劳、正直和坚韧。</p> <p class="ql-block"> 婆婆期望的“菜园子”已经生机盎然。</p> <p class="ql-block"> 这是2020年8月的一次家庭聚会的合影。公公婆婆可以放心了,老庞家的后代枝繁叶茂。</p><p class="ql-block"> 2025/08/2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