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垣曲麻姑山下的小村庄,村里头bo(方言:即树,下文“柿bo”“洋槐bo”均同此义)多,一多半是柿bo,剩下的尽是洋槐bo——这洋槐bo,春天能摘花吃,夏天能遮阴凉,我们常爬上去掏鸟窝,是村里娃们最爱的地方。每到春天,洋槐花挤得满枝满串,白花花的晃眼,风一吹,甜香能飘到村东头;到了秋天,柿bo枝上挂着den lou(方言:即红灯笼)似的果子,红得发亮,咬一口甜到心口,馋得娃们老想眊(mao,方言:即看),就盼着大人摘下来解馋。</p> <p class="ql-block"> 图1: 温馨的小窝</p><p class="ql-block"> 鸦桥孵化照片</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物资紧巴,家家都靠“瓜菜代”(指粮食不足时用瓜果、蔬菜代替主食的生存方式)过日子。红shui(方言:即红薯,在当时政策中,每十斤红薯折合一斤粗粮计算口粮)产量比别的庄稼高,村里人种得也多。冬天窖里的红shui,蒸着吃、煮着吃,能顶大半个冬,就连红薯叶都舍不得扔,焯水后拌点盐就是下饭的菜。为了存红shui,家家户户院里都挖着窨(nin,方言:即地窖),深能有五米,圆滚滚的像个粗竹筒,壁上凿着圪台,踩着就能上下。</p> <p class="ql-block"> 图2:春天的槐树</p><p class="ql-block"> 槐花盛开 芬芳四溢</p> <p class="ql-block"> 有年晚秋的下午,天头不冷不热,我跑到窨外头的空地上玩。正蹲在地上扒拉草棵子,就见洋槐bo枝头上落着只鸦桥(方言:即喜鹊),黑背白肚皮,尾巴一翘一翘的,在枝桠间蹦跶。起初我没当回事,村里的鸦桥多,眊惯了。可没一会儿,就瞅着它扑棱棱往没加盖的窨筒里飞,刚扎进去,又赶紧飞上来,来来回回足有七八趟,叫得也急,扑扇翅膀的劲儿都比平常大。</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好奇,轻手轻脚凑到窨边往下眊——就见窨底有只小鸦桥,浑身绒毛还没长齐,慌得往窨壁上撞,绒毛都蹭掉几根,在里头扑腾着往上飞,可飞不了两下就落下去,叽叽喳喳的,听着就慌。这才明白,老鸦桥是来救娃的!我赶紧躲到洋槐bo后头,不敢出声,就那么偷偷眊着。老鸦桥又飞下去,像是想衔着小鸦桥上来,可小鸦桥一扑腾,它又得先稳住自己,折腾半天也没成。</p> <p class="ql-block"> 图3:秋天柿子红了</p><p class="ql-block"> 红灯笼挂满枝头真喜庆</p> <p class="ql-block"> 天慢慢暗下来,洋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混着老鸦桥的叫声,听着心里发紧。洋槐bo的影子拉得老长,把窨口遮了小半。院门口传来母亲的吆喝:“娃,回家吃饭喽!”吆喝声混着远处邻家的锅碗瓢盆响,衬得这窨边的安静更明显。我应着,脚却挪不动,眼睛还盯着窨口,生怕错过老鸦桥救走小鸦桥的模样。可母亲又吆喝了一遍,嗓门高了些,带着点催促的意思,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夜里躺在床上,还老想着窨底的小鸦桥,翻来覆去没睡踏实。后来到底老鸦桥有没有救出它娃,我再也没问着,也没敢再去窨边眊——怕惊着它们,也怕看到不好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新鲜好奇,懵懵懂懂的啥也不懂。如今再想起这事儿,鼻子却有点酸。那老鸦桥急得转圈、一趟趟往窨里飞的样子,还有风里混着的叫声,像刻在脑子里似的——鸟妈妈也恁伟大啊!鸟类都这样,咱人类就更不用说了。原来母爱真不分啥类别,不管是卵生的鸟,还是胎生的人,心都是一样的热。我总想着,要是当时能帮老鸦桥一把,比如找个长竹竿递到窨里,说不定小鸦桥早就出来了,可惜那时候光顾着眊,啥也没干,只在风里跟着慌。</p> <p class="ql-block"> 图4:鸦桥团圆图</p><p class="ql-block"> 生命可贵 团圆‘醉’美</p> <p class="ql-block"> 这事儿搁现在想,也有嚼头。老鸦桥教小鸦桥飞,本是件平常事,可偏偏就有风险,危险说不定啥时候就冒出来。后来我才知道,不光是鸟教娃飞有风险,咱人养娃、过日子,也处处藏着要当心的地方。这就跟咱过日子一样,不管干啥,都得把安全放在前头,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才是实在话。就像垣曲老辈人常说的:“小心没差错”,还有“人在屋内坐,祸从天上来”——这些话听着土,却是实打实的人生警示,得记一辈子。</p> <p class="ql-block"> 图5:鸦桥报喜图</p><p class="ql-block"> 愿世间一切皆美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