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的三任指导员一一《绿色印痕》

邢宪生

　　我们五师十三团1968年组建，1976年改编，时间可谓短暂。

我所在的六连这期间共有四任指导员：第一任指导员魏广水，我当兵时早已调走，我只是在一张连队的合影照上看到过他的模样。

第二任指导员王树铭，个不高，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脸，说话办事慢悠悠的，有着一副菩萨般心肠和菩萨般性情。我到部队时，他还在连队，但没两个月便调到学二连当指导员去了。他和刘培吉连长很要好，很能谈得来，所以经常回连队和连长说话，也到各班排转转。他见谁都笑容可掬，像个弥陀佛，很令人亲近。72年，学生连解散后，他调到哪了，我不知道。

（指导员魏广水，入伍年代不详。）

（指导员王树铭，入伍年代不详。）

连队的第三任指导员刘荣茂是江苏丹阳人，长得白净净的，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他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对人胸怀宽阔，和蔼善良，又有着良好文化素质和修养。他70年从团政治处调到连队当副指导员，71年提为指导员。

我当兵的第二年，在小东沟施工的一个新安县战友寄来了信，说是县里有人出差来新疆，父亲给我捎来点东西，出差的人将东西送到他那儿了，让我去拿。72年没征兵，我还是个新兵，何况枪走过火，在连队又是个“疵毛”兵，所以一直没勇气和脸儿直面连长与指导员，也没信心去请假，何况这请假的理由也不充足。但这事情总搁在心上，让人总不舒服，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推开了连部的门。

（指导员刘荣茂，1962年江苏丹阳县入伍。）

那天指导员正坐在连部的桌前写文章，听到我的“报告”声，应了声“进来”，便转过身子很认真地瞪着两只大眼看着我。我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喃喃地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他，并将战友的信拿给他看。

指导员简略地看了看信，抬起头思了一思，温和地说：“连队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去，抓紧时间回，五天怎么样？”我一愣，没想到请假这么容易，指导员答应的如此爽快。见我木呐地愣着，指导员又说：“你还不知道怎样去小东沟吧，团里明天有卡车去小东沟，你准备下，明天早点去奇台搭那车去。回来时可以到乌鲁木齐看看，买张车票返回。”指导员的心很细，将我的疑问和困难似乎都考虑到了。我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走。

（1972年，指导员刘荣茂在读书。）

那年，我第一次离开连队到了小东沟，拿了东西后来到二连找李奇说话。

李奇和我一年多没见，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并问我在连队怎样，我说还不错，我遇上了个好连长和好指导员。在小东沟，李奇领着我到施工的山洞里逛了逛，并和我一起来到同学汪召建的墓前凭吊。回来时，我在军区二所住下，逛了逛市区便匆匆返回了连队。

（2004年，当年部队施工的地方——小东沟。）

指导员也是个新潮人物，爱摄影，有架海鸥牌照相机。连队喜爱照相的战士照相时都要借用他的相机。指导员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只要你借他就给，连队战士如今的青春照大都是用他的相机拍摄的。

指导员多才多艺，也喜文体，连队的球赛他很关心，有时还拿着哨子当裁判；连队办黑板报，他不但写文章，有时还亲自书写黑板报。1972年12月10日，在他的关注下我入了团。

（1970年，连队部分战友在奇台农场合影。左起：张金国、裴冬根、高福利。）

1973年3月，在调整连队班长时，他还让我当了五班的副班长。那年，连队在71年兵中培养了三个步兵班副班长：一排三班是刘教营，二排五班是我，三排七班是王金功。

当副班长是我完全没有料得到的。新兵两年，我军事不行，生产没力气，人缘又不好，枪又走了火，在挤走丁班长中又是个急先锋，不管从哪方面讲，当副班长在我们71年兵中说什么也不会轮上我。四十年多后我仍这么说，我不知道指导员看中了我什么。

当了副班长后，我下决心改邪归正，走正路，好好干，不辜负他的期望，但那年五一前他却调走了。

指导员的走，对我来说是个重大损失。如果他不走，也许我后两年就不会受那多磨难，不会花那多力气拼命，并成绩显赫还换不来第四任指导员青眼。

（1970年，连队部分战友合影。前排左起：高福利、杨平新、崔立德；后排左起：马先富、xxx、王建疆。）

2014年8月，在寻找战友的活动中，我的微信圈里忽地跳出了刘文山。原来是李明加了他好友，我急忙问候刘文山，并向他打听连队战友的信息。他说和75年兵张贵泽有联系，我联系上了张贵泽，张说他有四排长袁家虎的电话。我大喜，急忙打电话给袁家虎。四排长惊喜我找到了他，一阵寒暄后，他告知我十几年前曾听说指导员刘荣茂在江苏丹阳市劳动局，但没有他的电话。于是，我打电话到丹阳市劳动局，问人事部门有没有叫刘荣茂的一个老干部。接电话的同志还挺负责，很快在电脑里找到了刘荣茂，并告知了我电话。

我忐忑不安地拨通了刘指导员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浓重的江苏口音“谁呀，你找谁？”尽管我解释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忆起我。我说我是通过袁家虎找到你的，我在连队枪走过火，你离开连队时还让我当了副班长。他啊啊了半天，说记起来了，但我还是分明听得出他没记忆起来。我给他说了好久连队的事情，并告知我现在在河南日报社工作，他这才笑笑：你是个秀才啊。我说，受你培养教育了多年，在指导员面前哪来的秀才？我告知他：放下电话，连队的战友将会纷纷给你打电话，你可能要辛苦点了。

我放下电话，在微信群里告知找到了指导员刘荣茂，顿时群里沸腾起来。上海的、新疆的战友纷纷去电，惊呼我们终于找到指导员啦！

（1970年1月10日，连队三任指导员的合影，前排左二魏广水、左三王树铭、左四刘荣茂。）

注：

2014年10月4日，上海战友徐寿稳、胡国庆、张德华、吴华昌、王更兴、汤明华驱车到丹阳县看望指导员刘荣茂。那天，我和老高都在等待上海战友的消息，可老徐他们直至晚上才发出微信，讲了那天见到指导员的情况。

（1970年，连队战友徐寿稳。）

徐说，四十多年后相见，我们都很激动，指导员也万万没有料到四十多年后，他的战士会找来看他。老徐对指导员说：多亏了郑州的邢宪生找到了你。指导员说：他是报社的，比你们有办法。

（2014年10月4日，上海战友到江苏丹阳县看望分别四十多年的指导员刘荣茂。左起：吴华昌、王更兴、刘荣茂、胡国庆、汤明华、张德华、徐寿稳。）

过了几天，老徐将视频和照片发在网上，我打开视频，看到已经年老的指导员拉着战友的手，两臂颤抖，眼泪欲滴，激情压都压不住地跳然而出。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潮湿潮湿的：指导员，你真的还记得我吗？四十多年前，一个弱不禁风的小战士。

疏：

2021年5月22日，我终于来到江苏省丹阳市，见到了分别五十年的连队指导员刘荣茂。

　　五十年后相见的一瞬间，真是感慨万千，情不自己。献花，敬礼，真心真意，但却不知先说哪句话最能表达心意。指导员拉着我的手来到家里，一落座，话儿就若滔滔江河，连队生活、每个战士、所有故事无不涉及。他说，我懂；我说，他知，真乃“酒逢知己千杯少”。

　　指导员的家很大，有个小院，小院里有树有花，有鸡有鸭，种菜养狗，很是幽静恬淡。老人家拉着我的手在院里转悠，并一一介绍。那手温温的，柔柔的，纯情真意电流般传遍我的全身。我从没拉过指导员的手，这一拉，让我立马回到当年，想起在连队他教我如何成长成人。

　　走时，年迈的指导员非要送我到火车站，他还像在连队一样，把我当成了年幼的小兵，放心不下。我终于忍不住了，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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