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小园

杨万新

杨万新

“亲情小园”，应该是对乡里老屋后方那块菜地最贴切的称谓了。

自父亲离世、老娘随我们进城生活后，乡里的老屋历经十余年雨雪盐碱侵蚀，早已没了往昔模样。尤其是几堵裸露在外的夯土大墙，在四十余载的风雨洗礼下，多处需用木头斜着支撑，俨然成了安全隐患。2022年夏天，为践行我们兄弟俩不让老屋倒塌的诺言，哥哥承担大部分费用，我出小头，共投资八万多元对老屋进行改造。我们新修了前后两个大门，将危墙全部推倒重新砌上砖墙，为伙房和“倒座”更换了上盖，用新型材料涂抹了房泥，把院子全部用青砖铺就硬化，在院内用道牙砖镶砌出“7”字型的树槽，搭建了三间彩钢棚，新建了一个水冲式卫生间，还将所有供电线路更新加粗。最后，把屋后父亲当年悉心照料的园子和旧圈道用铲车下挖三十公分，形成了一个长约二十米、宽约十米、面积大约三分地的场地，用以解决院内雨水外排问题。

起初，我打算延续父亲建园的思路，继续在这三分地内栽植果树。2023年开春土地解冻后，我通过网购、赶集市购买、向熟人索要等途径，置办了鸡心苹果、冬果、葡萄、桃树等三十多棵苗木，满怀信心地将它们栽下。此后每周周末，我都会回乡为树木浇水、除草。奈何“有心栽花花不发”，这片土地多年荒芜，表层活土被揭掉后，下面又是胶泥层，已经不适宜作物生长。经过一年的精心抚育，树木成活率低不说，即便存活下来的，大多也生长得没什么起色。

但我并未就此放弃。2024年春天，我决定改种蔬菜。我坚信这片土地原有的地力基础不会让我失望，用民勤话说就是“地的底脑好呢”。还有一个原因支撑着我坚持下去，老娘是个恋旧之人，对土地有着深厚的眷恋。尽管我们上班后，家里大部分承包地都流转出去了，但庄门后那四亩地老娘一直舍不得放手。为了耕种庄稼，一到夏天，老娘就会回乡里小住，老屋修缮一新后，回乡居住的时间更久了。我想着通过种菜，一来能让她老有所为，二来可以解决吃健康菜的问题。于是，和老娘商量后，我们先拿出一分地试着种菜。此后，我利用周末时间，和老娘一起回乡下，采用排锨深翻、拉沙播沙、施用农家肥、拔苦豆子积攒绿肥等方式来改良土壤。我们栽植了茄子、辣椒、萝卜、白菜、洋芋、香菜、洋葱、豇豆、黄瓜、甜玉米等十多种蔬菜，还种了“大变小”“斗牛小瓜”等瓜类，之后又利用回乡机会在红东六社废弃日光温室里移来韭菜根苗并栽植在院内。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整体成效还算显著。虽说也有个别地方不尽如人意，但从夏到秋，基本实现了时令蔬菜的自给自足。特别是老娘利用边边角角的土地压茬种植萝卜，冬天再进行合理储存，几乎能满足全年的供应，这也让我更加坚信“天道酬勤”的道理。

2025年，是满载丰收喜悦的一年。经过过去一年土壤改良和经验积累，更让我们对种菜一事热情高涨、信心倍增。春节刚过，我们便早早规划，抓紧动手，将原有树木移栽到菜地四周，把三分地全部种上瓜菜。为了能提前吃上瓜菜，我多方联系熟人，在泉山镇购置了钢管骨架，拉运回来当天就紧锣密鼓地完成了一座50平方米的冷棚搭建工作，之后又在东坝镇“挑担”处寻得一块旧棚膜扣上，在重兴镇联系好了西瓜、甜瓜种苗，在大滩镇购来洋芋种子，还在双茨科集市上挑选了各种蔬菜种苗，从大坝镇移来沙葱根苗，从泉山试验站移栽了新疆大果沙枣树。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们精心照料下，瓜、菜、树茁壮成长，每周周末回去探望，都能看到它们有新的变化，这份惊喜让我们满心欢喜，早早吃瓜菜的目标也如愿实现。为了满足妻子对甜玉米的喜爱，老娘借鉴种萝卜的模式，多茬次种植、分批次收获，让她过足了玉米瘾，也让全家人都尽情享受了香甜。我们家一直对洋芋情有独钟，4月中旬种下，7月上旬便能品尝到了自己亲手种植的新鲜洋芋。家住兰州的哥嫂和侄儿、侄女也被老家绿色无公害的瓜菜所吸引，趁着暑假来到乡里。婆媳妯娌在菜地里体验亲自采摘、采挖的乐趣，儿子和侄儿、侄女兄妹三人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一家人围坐在老屋院子里，品尝着没有“科技与狠活”的茄辣碱面和煮玉米、洋芋、南瓜，喝茶叙旧，展望未来，其乐融融。

我常跟人说，老娘是个既能享福又能吃苦的人。她虽已步入古稀之年，偶尔会受哮喘疾病的困扰，但精气神丝毫不输同龄老人。在城里，她是标准的城市老人形象，一日三餐后，常与邻居奶奶们相约打牌“升级”，由于有多年的“童子功”打底，总是常胜将军；到了乡里，她又换上干活衣装，下地劳动毫不拖泥带水。我不止一次在朋友圈和抖音上晒出我的老娘：“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侄女十岁时曾天真地问我：“既然奶奶是‘宝’，为什么还让‘宝’干活？”我开玩笑地回答：“因为你二爹不是个孝子啊！”当然，在孩子的认知里，“宝”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她哪里知道，奶奶深知“人闲百病生”的道理，通过劳动活络筋骨、强身健体、减少吃药，让自己活得更精神、更健康、更轻松。同时，奶奶也是在利用晚年创造价值，让自己这颗“无价之宝”不断升值。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我也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在岁月的沉淀中，我越发能深刻领悟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的家国情怀，还有那传承千年的耕读传家思想。也有人曾问我：“你每周这么城乡之间开车奔走，加油钱也够买菜钱了吧？”我说：“我算的不是经济账，而是健康账、亲情账”。今年儿子放暑假从大学回来，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陪我回到乡里，开启一天特别的劳动体验之旅。之后一个周末，我们又来到收成镇蜜瓜交易市场，和老板谈好后，拿起电子称和包装材料，由我进行蜜瓜套网、过称、装箱工作，他负责打箱底、放卡片、封箱口、码放工作。看似简单，半天下来，我们腰酸背痛，手脚发麻。那一刻，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农人们的艰辛，也明白了每一分钱背后都饱含着辛勤的汗水。除了体验农事，我们又来到收成镇仲麟生态基地，看到了一群“请到民勤种棵树”大学生志愿者，现场观看他们的工作业绩，聆听他们的种树故事，真切感受到了那股坚定不移的“生态信念”。毛主席曾言：“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这精神，是藏于心底的理念和信念，更是支撑我们跨越艰难险阻、不断奋勇向前的动力引擎。希望儿子能从这些志愿者身上汲取成长的力量，心系家国，志存高远，早日成为自己人生航船的舵手，时刻校准自己的前进航向，无惧风雨，破浪前行，驶向成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