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沟记

徐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回龙沟之名，大约由此而来。

今夏我们在连盖坪避暑，方便看看回龙沟，早就听闻回龙沟的大名，那充满自然奇观一直令我心驰神往。

午后，我便踏上了这片令人魂牵梦绕的土地。

驱车4.6公里，远远地就望见回龙沟的标志性建筑，古色古香又带着现代与传统结合的美感。

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和我一样，怀揣着对自然的热爱与期待。

入口处，立一标牌，上书"回龙沟"三字，笔力遒劲，出自马识途名家手笔。

旁有解说牌，言此沟如何如何之奇，如何如何之美，洋洋洒洒数百字，读罢竟不知所云。

游人纷纷拍照，将脸贴在标碑上，咧嘴而笑，排出铜钱模样的表情来。

初入沟中，倒也清幽。树木葱郁，遮天蔽日，脚下石阶蜿蜒向上。

时有溪水自石缝中渗出，汇成细流，潺潺而下。

水极清澈，可见底下的卵石，青白相间，光滑圆润。

我蹲下身去，掬一捧水，凉意沁人，倒也解了几分暑气。

行至半山，见一瀑布自崖壁倾泻而下，水花四溅，在阳光下幻出七彩。

游人们排着队，在瀑布前摆出各种姿势，或叉腰，或托腮，或伸臂作飞翔状。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瀑布前足足拍了二十分钟，她的男人举着手机，脸上渐渐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女人却浑然不觉，还在变换着角度和表情，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也摄进那方寸屏幕中去。

再往上走，山路渐陡。树木渐稀，阳光直射下来，晒得人头皮发烫。

游人渐少，多是些年轻力壮的，或是背着沉重相机的"老法师"们。

他们三步一停，对着山石草木"咔嚓"不停，仿佛要将整座山的魂魄都收进那黑匣子里去。

山顶有一平台，立一亭子，名曰"观龙亭"。

亭中已挤满了人，个个汗流浃背，却还争相抢占最佳位置拍照。我挤不进去，只得在人群外围站着。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确有一番气象。

但看久了，也不过如此。

山还是山，云还是云，看的人多了，便成了"景点"，便有了"价值"。

下山时，我选了另一条小路。这条路少有人走，石阶上生着青苔，湿滑难行。

但胜在清静，能听见鸟鸣虫唱，能看见蝴蝶在野花间翩跹。偶有松鼠从树梢掠过，瞪着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打量来客，旋即又消失在密林深处。

回到沟口，游人很少了，几个小贩也在收拾摊位准备收摊了。

一个卖山货的老汉蹲在路边抽烟，见我经过，懒洋洋地问："买点土特产不？"我摇摇头。

他也不再劝，继续吞云吐雾，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回龙沟的龙，我终究是没有见到。想来也是，这世上本没有龙，看的人多了，便也成了龙。

人们来看山看水，实则不过是来看"被看"的山和"被看"的水罢了。

当然，我也了却了心愿。

山水无言，人自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