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物语之流水光阴

吴山客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转眼间，已是过了乙巳年的处暑了。

早晨去衢江绿道跑步回来途中，顺路到镇上买了点胡萝卜及些许的瘦肉。胡萝卜给年迈的老贝食用，而这瘦肉，则是给小乌龟吃的了。

这乌龟虽是小，其实比已14岁的老贝年纪还大，饲养在家已经20余年了。这龟平时不吵也不闹，倒是安静的很，且不吃不喝冬眠几个月，也不用操什么心，只是这伙食，却挑剔的很，除了新鲜的虾与瘦肉，其余概不食用，连刚买的猪肝尝一口便往外吐，而这瘦肉，放在冰箱里那怕只超过两天，它都能判断出不新鲜，连碰都不碰。早上到肉摊买瘦肉，告之是给乌龟吃，老板说还是猪肝好，当得知我家的龟不吃猪肝时，他有点不相信，说，我哥家的龟，看到猪肝都馋得不要命呢！唉唉，这龟与人一样，或许也是我们从小惯出来的毛病吧。

早饭用毕，照例是搬两只小藤椅到东边的院子里，妻摇着井水洗衣服，我光着膀子在一旁剥地瓜藤的皮，这可是一项费时的精细活，妻爱吃不打农药的南瓜叶与地瓜藤，每天上午我都要费上一两个小时干这活，一则消磨时间，二则享受江风，三则磨炼心性，倒也乐意的很。而刚吃饱溜回家的老贝，喜欢躺在院子青石板的塑胶垫上眯眼打盹，一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唉，这老贝可真是老了，与人相比，已经是年届百岁的老太太了，而且贪吃太胖，右后腿基本已经弯曲，坐在地上就站不起来，出门上下台阶需要抱着，到外面溜达，一步三摇，颤颤巍巍，一旦解完大小便，扭头便往家里走，对同类似乎也毫无兴趣。前两天，邻居家的狗由于拴着没喂水喝，活活给渴死了，大概也只有三四岁，与之相比，我家的老贝福气也算是很好的了。

农家的院子里，是很安静的。天虽依然是巨热，可这江边的风却是天天都有的，或大或小，或疾或徐，加之院子的东南方，有邻家房子遮荫，晒不到太阳，坐在院子里，如同享受自然空调，又凉又爽，惬意的很。从手机上选了经典老歌专辑循环播放，老贝眯着眼睛听歌，一动不动，似乎有点陶醉。妻一边用手搓着衣服，一边跟着音乐偶尔哼上两句，心情倒也雀跃。而我，注意力却是被屋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与邻居家刚下完蛋，一个劲地“嘎嘎呆”叫唤的母鸡所吸引，处于这样的氛围，一如陶渊明笔下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场景。

正如此想着，忽有几只小猫跑进院子里，“喵喵喵”地围着我们转。这是邻居家的小猫，大概经常挨饿的缘故，瘦的很。每次回老家，妻总要拿了老贝吃的狗粮给它们投食，从此以后，它们见我们回家，每天凌晨便守在大门口，等我出门晨练，就跑到我脚边“喵喵喵”地跟着，大有一副你不投食便跟定你的泼皮状。只是，当我们离开老家后，牲们会不会又饿肚子呢？

就这样坐着，看着院子里阳光的影子慢慢移动，如同日晷计时，忽然间，就明白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寓义，这时间啊，真的是可以从指缝中悄悄溜走的，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们有限生命的流逝，亦是万物无常、没有永恒的常态。时间是如此的宝贵，又是如此的易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眼前、活好当下呢。

刚过八点，明晃晃的阳光愈发地刺眼了，而此时，院子外又响起了“砍肉、砍肉”的叫卖声，我知道，这是骑三轮电动车卖猪肉的摊贩来了。这个兄弟，是母亲娘家村上的人，记得去年冬天我与他聊天，他居然还记得我，我们家过去的事情也很清楚，说你没当兵前坐船到外婆家，我经常在渡口看到你，而且告诉我，他跟我娘很熟悉，娘在世时，经常到他这些买肉。在老家，每隔几公里，方言都有不同的口音，而这肉贩的口音，与老娘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每当我坐于院子里，听到这肉贩的叫卖声，便会想起老娘，也就不由自主地会泪目。

昨天傍晚，我到江里游泳，同村两个捕鱼的小兄弟（其实也已50多岁了）正在江边整理渔网，等我上岸，坐于临水台阶与之聊天，说起过往，他们又提到老娘，说在他们小时候，我娘吃好晚饭经常在晒场上给他们讲鬼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如同现场。见他们害怕，我娘就会漆油加醋地说的更起劲，说的他们眼睛都不敢朝别处看。虽然害怕，可他们像中了邪似地还爱听我娘讲的鬼故事，并告诉我，你娘活着时很开心、可受乡亲们喜欢了！

是的，那时候，家里虽然很穷，可我娘愁归愁，苦归苦，心态还是很乐观开朗的，天大的事在娘眼里，都不是事，迟早都会过去的。正是老娘这种坚强乐观心态的日熏月陶，让我在日后的人生经历中，无论遇到什么坎坷挫折，都会坦然面对，乐观向前。

如此想着，妻已把衣服洗好晾上，我也把地瓜藤分拣的差不多了，只有这老贝，依旧慵懒地躺着塑胶垫上，赖着不走。或许，它与我一样，觉得还是农村好，很接地气，有点不想回杭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