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得道之馝詖》(五十一)

家燕/花甲田

<p class="ql-block">  上周聊到诚夫告知春瑛,自己是修炼上万年的金龙,今就说春英,听了这话,自然惊奇得无可名状。她心中本来就怀疑,诚夫这个人和平常人有些不同,惊骇的成分,减少了一大半,不致于神魂飞越,支持不定的地步。而且己答应了和诚夫共生死,自己又要求他说出真情,更不得不格外表示出镇定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诚夫已瞧出她的面色惨白,浑身颤动,当即和颜一笑,安慰她道:“好妹妹,你别怕。我现在不是仍旧和你一样的凡人么?”</p><p class="ql-block"> 接着大谈一番,人生世上,都有来历:或系畜类投胎,或是仙神谪贬。它自有生至今不曾死过一次,不能说是轮回,只能算是变化,而且可以不死。说春英现是得龙的气,和它也相差不远,如加修炼之功,也可以到万劫不死的地步。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缘。</p><p class="ql-block">  春瑛听说自己也可成仙,虽然半信半疑,究竟喜多惧少,便把头点了点,说:“既然如此,你我夫妻如此久长,为何瞒到如今,不曾吐出一个字呢?”</p><p class="ql-block"> 诚夫道:“我何尝不想早对你说明,也好劝你早早用功,早成正觉。只因那天无意之中显现真形,将岳母吓死,深恐一经说穿,妹妹你必怀杀母之仇,心中终有不快。岂非修炼难成,白白伤了情感么?”</p><p class="ql-block"> 春瑛听了说道:“既然是事出无心,我也何能相仇?你既是仙人,为什么又和我这凡女结婚呢?”诚夫笑道:“非你所知。修道之行,千变万化,有一辈子不许近女色的;也有倚赖男女交合,调剂阴阳,备为炼丹之用的。我属于后面一类的魔教中的人。但凡曾经结婚的女子,必属生有仙缘之人。如能精一修持,也必成仙。所以我辈娶妻,不是胡乱找个凡人,就可配的。若是这人并无仙缘,是个完全尘俗之体,一经交合,于她果然有益,于我反而有损,永无成仙之望,反有历劫之虞。这等事情,也是常有的。所以修道之人,真是万分不易。往往修炼千年,结果逃不出一个色字关头。你想危险不危险哪?”</p><p class="ql-block">  春瑛笑了笑说:“既然这么说,你自己也别贪恋爱情,弄得万年功行一旦消灭呀。”诚夫笑道:“这倒不怕。我们最恨的就是天道不公,太把人欺侮得厉害。据你梦中所见情形,和那个什么钟离权告诉你的话,可见他们实在是有把我诛戳之心。”春瑛听了,又惊惶起来道:“话虽如此,我想梦说终是无凭,或者不致实现出来吧。”诚夫冷冷地说道:“不,不,据他说的,我屡次脱逃天诛。这话实在是有来历的。因为他们几次三番和我教为难。而我这人呢,偏偏又是教主手下头等人才,第一大弟子。他们所最恨最忌的,除了教主外,就得轮到我了。他们因此曾用种种方法来收伏我,那年在淮海村中,那边来了许多仙人,都被我战败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生。他们想出一个下流计策,竟用重赂,买通了我这同道中人蚌精儿,趁我不防,突然倒戈相向,我便吃了他们一个大亏。”</p><p class="ql-block">  春瑛听到这里,到底是夫妻之情,不觉替他愤愤地说道:“天下唯有这等人没天良,最是可杀!不晓这小妖儿投了那边,可得了什么好处没有呢?”</p><p class="ql-block"> 诚夫见问,踌躇片刻,方笑道:“这等阴奸狠毒的东西,哪有什么发迹之日?我从那年失败之后,一路失风下来,当奉教主法旨,以我的运道太坏,嘱我暂时养晦,他说其实我的功行气候,比现在海龙王高出几倍,照理,这龙王之位原来属于我。因你心气太过高傲,为上帝所畏忌,诸仙所嫉妒,因此反被平和夫妇后来占先,得了这个大位,现在他们子孙繁衍,把各大海洋都分封了。”</p><p class="ql-block"> 片刻又说:“教主决定帮助我把应得的地位占过来。但须先从内河方面得一根据之地,查得钱塘江水势雄伟,两边山高地狭,正是一个大好的发祥之地。而且从前被平和妻子钻断两岸龙脉,从此真龙不得进来。机会未到,不许轻举妄动,所以我此次人浙,非常小心,平时连大门都不敢出,也不敢胡乱和凡人往来,也是恐怕未曾举事,先泄机谋之意啊!”</p><p class="ql-block">  诚夫说到这里,忽然顿足握拳,浩叹一声道:“万不料贤妻误听舅母之言,又会去东华老儿那边求什么鬼签儿。这就分明是自己送张供状给人,说我家藏有你们的对头咧。我便是你那对头的妻子咧。唉,妹妹,这也不怪你多事,委实我的形迹可疑。唉,我这许多年潜身伏处、待势守时的苦功,又完完全全的破坏了。”</p><p class="ql-block">  说时,向着春瑛瞧瞧,只见她春山蹙蹙,秋水澄澄,更兼面红耳赤,双手捏得紧紧的,似乎无可容身,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诚夫忙安慰她道:“贤妻快别这样。我早就说过,这都是气数所关,时机未至的缘故,原不和你相干的。况且方才听你那几句话,愿意替我报仇雪恨,和我共生同死,我已心感激得了不得。即使真有不幸,也是甘心瞑目的了。”说了这句,倒也伤心地落起泪来。春瑛却伏在他的身上,呜呜咽咽,哭个不了。诚夫劝慰了一会儿,劝得她止悲停泪。</p><p class="ql-block">  因要得春瑛做个助手,或留为将来保护儿女,雪愤报仇,诚夫便把许多法术传授于她,命她念得极熟。又于晚间人静之后,自己带回四个孩子,在花园草地上,本人先显个原形给他们看,然后念念有词,在四个孩子的颈间一拍,四个孩子忽然都能腾空,立刻变成四条小蛟龙,在那空中往来飞舞,十分得趣。春瑛见了,先时还不免含有惊骇,后来也把胆子放大,动问诚夫:“孩子们既能腾云变化,想来我也可以幻体飞行了?”</p><p class="ql-block"> 诚夫呵呵大笑道:“要是你无此本领,怎能算得仙缘?况且你我是多年的夫妻,得了我多少精气。这等好处,比到相从修炼,好过十倍。你要不信,不妨也来试上一试。”说着,也便念念有词,更不用手去拍她,只对她嘘一口气,喝声起,春瑛便冉冉而起,高入云霄。诚夫在下面戟指画符,喝声变,春瑛身不自主,立时变成一条蛟龙。心中明白,身子没自主之权。诚夫怕她胆小,用手一招,将她放下地来,又在她身上一拍,马上又变回原人。</p><p class="ql-block">  诚夫又把吸水造雾之法,教给母子。究竟是血统相关,比平常不同,只略略教导,母子五人,便都完全领会。诚夫又从迎龙闸外,吸来一肚子江水,纵身入云,向着下方打个喷嚏,下面便下了一阵大雨。跳下来,问他们:“可都明白了,都学会了。”一语未了,蓦听得半空中大喝一声:“大胆妖蛟潜入内地,图谋不轨,已属罪不容诛,还敢煽诱妇女。就你这等行为,益发杀不可赦,俺奉东华祖师法旨,拿你归案惩办。快快带同儿女跪地受缚。如敢顽抗,管叫你一个时辰内,阖家死个干净。”诚夫等听了,都大吃一惊,仰面一看,只见一个年轻道人,手执宝剑,站定云端。</p><p class="ql-block"> 春瑛大喊:“这便是我梦中所见的妖道。他自己说叫什么钟离权的,就是这人了。”诚夫听说,勃然大怒,一踊而上,直升半空,现出原形,向钟离权张开血盆大口。</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见他来得凶猛,也把身子一变,成百丈长十围阔的法身。哪知老蛟法力广大,见钟离权变成如此大体。他也不肯示弱,只把身子一扭,扭成虹一般长,山一般粗的原身。钟离笑道:“不怕丑的妖奴,你倒是来和我比大小,给你妻子瞧么?我这法身可以大至蔽天遮地,尽你怎样变化,都能盖得住,但今日之事,不是和你斗玩笑,哪有工夫干这玩意儿,不得把下界人民吓坏。你张开了眼瞧吧,看我取你性命。”</p><p class="ql-block">  老蛟也不答言,重复踊身向前,张口欲噬。钟离权仗手中剑,喝声:“长!长!”那剑便长得二三十丈,迎住老蛟,向它口中刺去。老蛟大骇,忙把身子一缩,缩成原先那么大小,钟离权哪肯相舍,追上前,又是一剑,削去蛟头一块大皮,血溢如注,地下数十里内,顿成血雨,其腥无比。老蛟负疼大呼,山岳震动,疾忙化成人身,把它的蛟炼成的钩镰枪,来攻钟离权。枪来剑往,剑去枪迎,战有数十回合。钟离权念动真言,召来十万天兵天将,张起天罗地网,将老蛟围得铁桶一般。老蛟身上早着了数十剑,流血愈多,血雨越大。老蛟愤无所泄,猛一纵身,向那东海角上用力一吸,吸来无数海水,张开大口,向众多天兵天将喷来。一时上中下三界,一齐成了大雨世界。钱塘江下游,水势滔滔,顿成泽国。</p><p class="ql-block">  哪知这场水灾闹得不小,那位坐镇海宁的玄珠子也速腾空应战,老蛟和四子分头应敌,未及三合,后面钟离权率领神兵神将又已赶到,和玄珠子合在一处,先把它的四条小蛟,一齐斩死,只剩老蛟一身,又悲又痛,又是慌急,不敢恋战,化成一只鸱鸟,向上飞去。</p><p class="ql-block">  玄珠和钟离权正在寻找老蛟不得,凑巧二郎神奉命巡查三界,见老蛟化鸟而起,便变个大鹰,直扑鸱鸟。老蛟急了,摇身一变,变条鳗鱼,钻入江中。二郎现出真身,告知玄珠与钟离权。二仙按住神兵,也向江中追来。那鳗鱼正在江边接喋,钟离权剑尖一指,江水顿时成冰。老蛟看看冰势将合,急忙又变成一条黄狗,躲入人家厕中吞粪。</p><p class="ql-block">  二仙恶其秽臭,暂不近前。钟离权笑对玄珠子说:“道兄,瞧这妖奴如此狼狈。我们的法宝都是秉天地灵秀之气而成,犯不着尝赏受用。道兄请去退了洪水,救护生灵。看小弟找个人帮忙,收拾这厮。”</p><p class="ql-block"> 玄珠依言,仗剑捏诀,退回老蛟吸来的水。同时钟离权却请到雷公雷母,说明原因,请他们用电火殛死老蛟。雷电二神口称遵命,疾忙作起法来。钟离权也把天罗地网收紧,使老蛟无处逃避。当下青天白日头里,突然一个大霹雳过处,当地人民只见一条大蛟,被炸成十七八段,残骸遗肉,堆满了十七八亩田地。这样一来,才把历次肆毒、久稽天讨的西海恶蛟铲除完结。</p><p class="ql-block">  事后钟离权退了神兵,回去交还法旨,说起玄珠子协助之功,二郎神报告之德。东华帝君笑道:“二郎乘便帮忙,也是份所应为。玄珠子,平时坐镇一方,他那唯一的大患就是老蛟,竟容它潜身内地至数十年之久,一点没有觉察,临了还被它放水成灾,害了多少人民生命财产。虽然有协助之功,难补疏虞之罪。上帝已有法旨:‘他本是白鹤修成,罚他去湘江岸上,仍做一只白鹤儿,把守湘江隘口。’五百年后,还得我同你去度他。现时却有得苦吃哩。”</p><p class="ql-block">  说毕,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数十年后,你得再去杭州,还有一件未了之事,须去办完了结,你的责任方可交卸。”</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问是甚么事?帝君道:“老蛟、小蛟虽已死完,可知还有他的老婆,立志要替丈夫儿女报仇。此女原没有什么罪恶,但是她报仇之法,却错误得厉害。他以为我们前去除蛟,是固她来吾庙求签而起。假如杭州人民不信我神,她也不能前去庙中烧香。既不烧香,丈夫之事就不能泄漏出来,也就没那场惨劫。因此照她丈夫教训她的法子,正在日夜修炼。修炼成功,她要吸取半海水,淹尽浙江地面,使我神庙像,玄珠法身,全浙人民、禽畜,同归于尽,方消她这口冤气。”</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咋舌道:“不料这女人如此厉害、狠毒。”帝君只叹了一声,说:“其心可杀,志也可怜!尔等下凡济众,遇此等人,可留者务须将她保全。如万不可留,方许开杀戒,也是你等自己惜福之道。”钟离权拜跪受命,问:“她要真能觉悟,回头洗心归道,将来还有无穷的后福,不强如等她犯罪已定,举兵讨灭么?”</p><p class="ql-block">  东华帝君听了,摇头微笑说:“大凡人生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断难使她平息心气。尔等既戮其夫,又将她的子女杀完,一则,她对于你们已成极大深仇;二则这等妇女,情最深,心最切。现在丈夫被戮,连她的子女都同归于尽,她这一点报仇之心,固不能因你一言而消灭。她这报仇之志,倒是十分坚定的,一点也不能动摇的了。至于你所说的养痈贻患,这也未必尽然。以我推算,她虽有报仇之心,却是害不了一人一命,结果还是她本身吃亏。我们虽然想存心保全她,其奈定数如此,无可如何。她那将来命运,须看她吃苦之后,是否转心变志,能否归正弃邪,那时方可设法周全。”钟离权领旨而退。翌日,奉旨仍回华山。</p><p class="ql-block"> 韶光迅速,转眼又过了十余年,钟离权道力越纯,功行愈深,已能神游物外,预知未来之事。这日,正在石室内静炼元功,忽然心血一潮,便知祖师法旨到来,慌忙整肃衣冠,恭出洞外,只见半天之中,有赤鸟一双,飞堕山上,化为二童。钟离权认得是祖师身边青、白二童,忙着上前唤道:“师弟们送祖师法旨来了。”二童笑着和他相见。青童便说:“祖师命师兄可即去杭州一行。”钟离权心中明白,又是十年前老蛟未了一案。因口称遵旨,并邀二童入内,馈以本山所产佳果,二童欢跃称谢而去。</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更不怠慢,现成的装束,挂上佩剑,驾云而起,直至钱塘江头落下。</p><p class="ql-block">  此时杭州已有一种谣传说:“从前被雷击碎的老蛟,还有一个老婆在世,预备替她丈夫报仇,正在日夜用功,炼制一个水桶。此桶可以装尽东海之水,待她修炼成功,便要出来为害民间。”谣言纷纷流传,妇孺皆知。</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拉住一个路人,打听了,听完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那位替夫报仇的女子,现在可还在城内么?”</p><p class="ql-block"> 按下暂停键,下周再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