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行(十)

宁静致远

翻越色季拉山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3月30日的晨光刚漫过扎岗村的木屋顶,我便踏着青稞地的薄霜出发了。鲁朗的晨雾还缠在云杉树梢,车轮碾过碎石路时,藏式民居的经筒声渐远,前方的色季拉山已在晨雾中露出轮廓——那是此行最陡的一段路,也是风景开始铺展的序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车往山巅攀,窗外的树渐渐矮下去,针叶林退成模糊的绿浪,再往上,只剩下贴地而生的杜鹃灌丛,沾着未化的残雪。到山口时,风忽然烈起来,扯得经幡猎猎作响,红的、蓝的、黄的绸布在雪地里翻飞,像无数只振翅的鸟。下车时脚腕有些发飘,高海拔让呼吸慢了半拍,却刚好撞见最清透的天,蓝是泼开的靛蓝,云是棉絮似的白,慢悠悠地在山尖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站在观景台上,远远望去——南迦巴瓦峰就藏在云后,不是那种刺破云层的张扬,而是若影若现的,峰顶的雪被云遮了大半,只漏出一道银亮的山脊,像给灰蓝的天幕嵌了半枚月牙。风把云吹得动起来,那道山脊也时隐时现,倒比全然展露时更让人屏息——仿佛在看一场流动的画,每一秒都是新的。山口的雪没到脚踝,踩下去咯吱响,经幡的影子落在雪上,和云的影子叠在一起,人站在中间,竟真有几分“飘飘”的错觉,像是要跟着风、跟着云,往那雪山的方向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下山的路是另一场惊喜。车从雪线冲下去,像冲进了另一个季节。刚才还触手可及的云,此刻成了脚下的雾,等雾散时,雅鲁藏布江忽然铺在眼前。江面宽得望不到边,水是透亮的绿,被江中无数个凸出的小洲割成了细碎的“小溪”,阳光洒在水面上,碎光跳得像撒了把星子。最妙的是江滩上的柳——才抽出嫩黄的芽,枝条软乎乎地垂着,风一吹就晃,和山顶的白雪比起来,这里的春意浓得要溢出来,连空气里都飘着湿软的草木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太阳快落山时才到索松村,顾不上卸行李,抓着相机就往村里的坡上跑——早听说这里是拍南迦巴瓦峰日照金山的好地方。找了家能看见山的农家乐,老板娘帮着煮了壶酥油茶,茶香混着炭火的暖,我捧着杯子蹲在田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可天不遂人愿,太阳西沉时,云忽然涌了上来,先是薄的,后来越来越厚,把南迦巴瓦峰裹得严严实实。风里渐渐飘起细雨,冰凉地落在相机上,刚才还亮着的天际线暗了下去,连最后一点金红都被云吞了。我对着云雾发了会儿呆,手里的茶却还是暖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没等到日照金山,却也没觉得可惜。毕竟这一路的风景早把心填满了:色季拉山口的经幡与雪,雅鲁藏布江的碎光与柳芽,甚至是此刻飘在脸上的细雨——风景本就不全在终点,那些在路上撞见的、流动的、稍纵即逝的瞬间,早成了比金山更亮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雨小了些时,我收起相机往回走,听见江水流得哗哗响。或许明天能看见南迦巴瓦峰吧?就算看不见也没关系,这一路的风与云,已经够记很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