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滔尽与晓风残月——探寻苏轼豪放与婉约词风的双重辉映

冰清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作为宋代词坛的巨擘，其词风横跨豪放与婉约，展现出词体艺术的丰富面貌。《念奴娇·赤壁怀古》与《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分别是其豪放与婉约风格的代表作，二者在情感表达、意象构建与语言风格上各具特色，映射出宋词两大流派的审美差异。

《念奴娇·赤壁怀古》以雄奇壮阔的赤壁江山为背景，勾勒出一代英豪周瑜的伟岸形象。词中“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气势磅礴，如画江山中蕴含历史风云，展现出豪放词派特有的开阔胸襟，深邃的历史沉思。“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更以举重若轻之笔，写尽英雄气概，令人神往。整首词借古抒怀，将个人感慨与历史回响交织，豪迈而不失深沉，是豪放词风的典范之作。

相比之下，《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则展现出苏轼婉约细腻的一面。此词为悼念亡妻王弗而作，情深意笃，哀婉动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开篇即直击人心，生死相隔，思念未减，情感真挚而深 沉。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以梦境重现往昔温馨，细腻入微，令人动容。全词语言质朴，却感人至深，是婉约词派情感表达的极致体现。

　　从题材来看，豪放词多以历史、江山、英雄为主题，借宏大叙事抒发个人志趣与人生感慨；而婉约词则偏重儿女情长、离愁别绪，以细腻笔触描绘内心情感。《念奴娇》中，苏轼以赤壁之战为引，抒发对历史人物的敬仰与自身壮志难酬的感慨；《江城子》则以夫妻深情为主线，展现词人柔软细腻的情感世界。两首词题材迥异，却皆见苏轼词才之广博。

在语言风格上，豪放词多用大开大合之笔，气势恢宏，如“大江东去”“江山如画”等语，皆具视觉与情感的冲击力；而婉约词则以含蓄细腻取胜，如“小轩窗，正梳妆”“惟有泪千行”等句，虽无激烈言辞，却情深意长，令人唏嘘。苏轼能兼擅两者，足见其词艺之高妙。

从情感表达来看，豪放词重在抒发胸中志向，情感外放，如《念奴娇》中“人生如梦”的慨叹，虽有无奈，却不失旷达；而婉约词重在在内心情感的细腻描绘，如《江城子》中“无处话凄凉”的孤寂，与“相顾无言”的深情，皆为内敛而深沉的情感流露。二者虽表达方式不同，却皆具打动人心的力量。

综观《念奴娇·赤壁怀古》与《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豪放与婉约虽风格迥异，却皆为苏轼词作中的瑰宝，体现了宋代词人对情感、历史与人生的深刻体悟。豪放者，气象万千，气势磅礴；婉约者，情深意切，感人至深。二者并存，不仅丰富了宋词的艺术风貌，而且展现了词人内心世界的多个层次。

用心体味之后，冰清感慨良多：读《念奴娇》，见大江东去的豪迈，是历史长河里英雄的剪影在浪花中闪烁；读《江城子》，感生死茫茫的悲戚，是岁月尘埃里爱人的容颜在梦境中清晰；读苏轼的豪放，如倚剑登楼，看万里风云入胸怀，是壮志未酬的旷达与激昂；读苏轼的婉约，似对月凭栏，让千缕情思落笔尖，是肝肠寸断的深情与怅惘。一词一世界，一曲一衷肠，豪放与婉约交织，恰是人生的两面——既有击水三千的壮阔，亦有夜雨孤灯的柔肠。在冰清内心久久挥之不去，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