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茶烟金圣指

金圣指文萃

作者：黄雪梅

暮色漫进“金圣指养生堂”时，我刚送完最后一位理疗者。她走时手里还捏着半燃的沉香，药香混着花瓶里百合与秋菊的清甜，在堂内绕了两圈，才慢慢往禅堂的方向飘去——案上那盏她专属的青瓷杯还温着，杯底沉着几片她最爱的老白茶，是今早我特意为她醒好的茶。

我伸手拂过茶席上的竹帘，指尖先触到书架的木纹，架上排着从旧书市淘来的医案，也夹着几册水墨画册，页脚还留着随手画的小荷。转身取茶罐时，目光扫过禅堂的木格屏风，以及可以插花，书写，弹琴的条案及蒲团，晨时有人在这儿静坐，燃香，品茶，阅金经，还有小朋友和她妈妈虔诚的礼佛课，晚课时我常对着那盏酥油灯整理处方。瓷勺舀起干茶的刹那，脆生生的叶片簌簌落进白瓷杯，竟像极了方才为患者消除肿疼时，那些绷得发紧的筋络，在沉香的温熏里慢慢松下来的模样。

沸水注进杯里，“哗啦”一声，混着禅堂隐约的古琴声，倒成了此刻最妥帖的背景。茶叶在水里舒展开，叶脉渐渐清晰，像我用金圣指按揉她风池穴时，一点点疏通的滞涩气血。白日里的金圣指养生堂，总飘着三种香：案头燃的上等药香（沉香醒神，檀香宁心，每位患者来我都要选一款合心的点上），茶席上煮的专属茶（气虚的配黄芪，肝郁的加陈皮，养肝美颜的冻桃加决明子），还有架上干花的淡香，鲜花的芬芳——

进门时捏着药香点燃的瞬间，指尖的微颤先松了；再啜一口温茶，喉间的紧涩化了，才肯开口说颈肩的疼、夜里的辗转，说那些像“心疟”似的焦虑，在柴米油盐里缠得人喘不过气。

我抿着陈皮白茶，暖意从掌心渗进血脉，像极了艾灸时那股透骨的温煦。先啜一口茶，舌尖先碰着点微涩，像患者初来时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待涩意散了，甘醇漫上来，又像理疗结束时，他们那舒展轻松的眉头，眼里重新亮起来的光。方才那位美女客人，来时说最近总失眠，我为她拨按经络穴位时时，她盯着茶席上的《黄帝内经》画册，忽然说“原来心不安，腿也会沉”——可不是么？我常跟他们说，情绪是“气”，堵在心里就成了“郁”，窜到经络里就成了“痛”。就像她燃的那支沉香，烟要顺，气才通；方才她静坐禅堂时，我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松了，再揉按太冲穴时，她便不觉得酸胀了。禅家说“境由心转”，金圣指的香与茶，原是为了让心先静下来，心一静，气血才肯跟着顺。

手里的瓷杯，还有满室的布置，都藏着“健康”的理。案上的经络图旁摆着青瓷瓶，插着新鲜的百合，是为了让疗身疗心的人闻着醒神；禅堂的蒲团旁放着公道杯，盛着温好的果茶，是怕有人空腹来理疗犯晕。庄子说“形全精复，与天为一”，我总觉得，养生堂是让人能放下铠甲的地方——就像那位常客，每次来都要先在书架前翻两页画册，说看着画里的山，肩就先松了半截。下午一位老书法家调理手腕，他说“写字要顺腕，养生要顺气”，可不是么？我用拨筋棒拨开他腕间的粘连时，他盯着茶席上的茶汤，忽然说“这茶泡得匀，像你独特理疗的手法”。其实健康就像这杯茶，要温，要慢，要顺着性子来：该揉的筋络不能急，该养的气血不能慌，就像金圣指的五行养生钟，人跟着它转的理念，就跟着一分健康经营。

杯里的茶渐渐浅了，瞥见茶席下的竹篮，放着几位患者寄存的茶杯——有粗陶的，有青瓷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各有各的念想。有位做生意的先生，每次来都要喝他专属的普洱，说“在这儿喝茶不心慌，比在酒桌上舒坦”。我常跟他说，经济是“舟”，不是“岸”，就像他的粗陶杯，盛得了普洱，也容得下白水，不贪多，不羡奢，才稳当。前阵子他说忙得胃不舒服，我为他扎针时，他看着禅堂的酥油灯，忽然说“原来赚再多，不如能好好喝杯茶”。可不是么？金圣指的香与茶，原是想让人懂：经济够支撑日子就好，多了反而会像满溢的茶汤，烫了手，也失了味。

暮色更浓时，我把那位常客的青瓷杯洗净，放进她专属的木盒里。窗外的天空飘着几朵悠闲的云，堂内的药香还没散，我捧着自己的茶，忽然觉这金圣指养生堂的日子，原是这样：用中医的技法解身体的痛，用艺术的暖散心里的“疟”，用香与茶的缓，让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慢”。情绪安了，像燃得匀的药香；健康在，像泡得透的茶；手中有余，像握得稳的杯——少一样，都品不出生活的真味。

抬手再啜一口茶，喉间还留着甘醇。想着明日那位可爱的脑瘫小朋友要来调肢体与语言的协调性与她年轻妈妈的虔诚与对未来的渴望，那位多才多艺的钢琴老师和她母亲的可爱可敬，想着温柔勇敢博爱的孔院和他自闭症儿子的感人对话，想着.......忽然懂了：我守的从来不是一间养生堂，是让人心安的地方——在这里，香是药，茶是方，书是慰藉，禅堂是归处。而所谓幸福，不过是有人为你燃一支合心的香，泡一杯专属的茶，揉开你身上的痛，也化开你心里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