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记忆需要储存,还需要激活。当存放了几十年的记忆一旦被意外的“镭”元素激活,那当时的真实生活便会像陈年的老酒坛子被打开,满满的是历历在目,活灵活现,苦甜相伴,回味悠长又清香。</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包书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亲戚的娃娃今年上初一,她忙忙乱乱了一下午给孩子包书皮,包了一大堆的书。其实根本不是包,而是大人们将厂家根据书本大小、薄厚量身定做的塑料书套,套在各科教科书上面。这种包书皮的包法简单易行,不用动脑,不用使用剪刀、胶水等工具,就能完成。</p><p class="ql-block"> 她的做法却勾起了我的少年记忆,使我想起了懵懵懂懂、充满幻想和希望的青葱时期包书皮的鲜活生存状况,和其中流淌的美好时光,幸福甜蜜的青少年时代。</p><p class="ql-block"> 包书皮是学生开学时候的一件大事情。书本是宝贵的,只有包了书皮的的课本才是正式启用的宝物,在包书皮之前是敬畏的,小心翼翼的,不敢轻易翻动的。小学的时候是父母亲包,我看着。父母亲用刃镰子(城里人不懂,乡里人大部分懂,现在的学生们不一定懂)的长长刃刀,仔细裁剪装过硝酸铵、尿素、磷肥的包装袋,把它们裁成书本高度略高、长度一倍多的大纸片,再对开折起来,把书本放进大纸片的中央比划比划,接着在书脊梁两侧斜着剪上口子,翻个盖折进书皮里面,再把三面沿着书边檐使劲压下,压出折痕,反折进里侧,这样一本课本的书皮基本就就竣工了。</p><p class="ql-block"> 表面看似简单的活儿,有几个家长就有几种包法。心细如发的家长用的材料是厚实、耐磨、光泽性很好、颜色深土的牛皮纸,包得也是方方正正,紧紧承承,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学生心里也乐滋滋的;而有的家长用的材料五花八门,有报纸,墙上挂的宣传画白纸,包的不方正,四角散漫凸出内瓤,看着就不美气,学生们自然而然也就输了一口气,在包书皮整洁美观的同学跟前短了精神,心底里对家长不知道增添了多少怨恨。</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学生们普遍十分珍惜课本,书皮上会请字写得好的老师工工整整写上科目、班级和姓名,平时也是爱护有家,轻轻地翻阅,认真地阅读,轻易舍不得在书本上画线线,写笔记,只有在老师反复强调的重点语句上画上直线或者感叹号,一学期下来,课本还是平展展的,四角不卷起,可是头脑里早把课文背得滚瓜烂熟。</p> <p class="ql-block"> 贺敬之的《回延安》要不了三遍就能背诵:</p><p class="ql-block"> 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p><p class="ql-block"> 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挡住了……</p><p class="ql-block"> 手抓黄土我不放,</p><p class="ql-block"> 紧紧儿贴在心窝上。</p><p class="ql-block">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p><p class="ql-block"> 双手搂定宝塔山。</p><p class="ql-block"> 千声万声呼唤你,</p><p class="ql-block"> ——母亲延安就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杜甫川唱来柳林铺笑,</p><p class="ql-block"> 红旗飘飘把手招。</p><p class="ql-block"> 白羊肚手巾红腰带,</p><p class="ql-block"> 亲人们迎过延河来。</p><p class="ql-block"> 满心话登时说不出来,</p><p class="ql-block"> 一头扑在亲人怀……</p><p class="ql-block"> 这些感人的诗句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印象至深。</p><p class="ql-block"> 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对志愿军战士的勇敢无畏,对敌人的仇恨、对祖国人民的无限热爱,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柯察金在小树林中对人生的思考,都对人的终身产生了深远甚至刻骨铭心的影响,这都不得不归功于散发着父母亲倾注着爱心、细心和满怀希望望子成龙的殷殷期待的神圣使命。</p><p class="ql-block"> 上高中后,我自己学着包书皮,慢慢地积累了经验。进大学后,我依然改不了包书皮的习惯,现在默默守护在我书架上的四卷本《中国古代诗歌选》、两卷本北京出版社的《中国古代散文选》、四卷本《外国文学作品选》、两卷本《中国现代文学史》书皮都磨毛了,书脊梁和书开口都磨破了,但我都依然舍不得撕去书皮,仍然让他们保持原貌,课本中的折页、眉批、心得都稚稚嫩嫩地停留在那儿,倒是对青春的一种珍重收藏,仿佛“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孔融《论盛孝章书》)”。</p><p class="ql-block"> 参加工作后包书皮的传统始终没有离开我,而是买书必包书皮,包书皮必精益求精,达到精品水准。我是1984年兰州师专毕业分配到临洮师范学校任教的,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起,绝对是兴致勃勃地跑到位于东大街的临洮县新华书店买书,《论语注》《孟子译注》《周易古经今注》《诗经今注》等都是那时候买的,牛皮纸的书皮、自己用毛笔写的书名、扉页上的购买时间就是岁月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包书皮成了我的专业和嗜好,我大言不惭地可以夸耀,我的包书皮水平远远超过了我的父母亲,因为我淘汰了刃镰子忍刀,拿起了专门的裁纸刀和办公用的剪刀,包书皮用的牛皮纸来源也更多了,再没有用过化肥纸袋子,而是各种包装袋,那机会,可比以前绝对多得多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基本上不包书皮了,新崭崭的书直接翻,直接上架,可是遇到展展脱脱的牛皮纸,我还是舍不得扔掉,我搬离办公室的时候,把一大张卷起来的牛皮纸原封不动地搬到了新的工作室,以待将来为我的小孙孙包书皮。说到这儿,我还是惭愧有加,我给我的女儿没有包过书皮,可能女儿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我忘记了过去父母亲为我包书皮的厚爱与期待,也许是我“日理万机”,忙于官场的“奋斗”吧。但是我可以许下诺言,我可爱的小孙孙上小学的时候,我一定要为他们的课本包上牛皮纸书皮,一剪一刀,一折一叠,把给女儿的亏欠弥补在孙孙身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罩子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八一年进入内官中学就读,九点晚自习后教室里的电灯就关了,要想看书就得自己想办法。</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是拳头大小墨水瓶子做的灯盏,里面灌加的是煤油,捻子是自己搓的棉花绳绳。晚上电灯熄灭后,十几盏闪闪烁烁、星星如豆的煤油灯盏,就如夜里天上的星星,映照着课本上影影绰绰的诗文,照亮着作业本上行行歪歪扭扭忽高忽低的答案,反衬着灯光摇曳中的近视镜、佝偻腰、黑红脸。这种煤油灯盏星光点点闪烁中的心头是火热的,期盼是美好的,人人心中揣的是美美动力强大的大学梦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半夜掏鼻孔时挖出的是黑泥,自己倒不觉得,只是第二天别的同学指着脸上的黑垢时,才觉得丢了人,伤了脸,不敢见女同学,远远地躲着,生怕自己心仪的女同学看了无法做人。这时候才觉得喉咙里嗓子眼辣兮兮的,还有点恶心。但是第二天晚上依然如此,煤油灯次第点燃,星光同时闪耀,脸上的反光泛着油汗,水滴,悄然滑下,就像几道gang子犁开的麦行……</p><p class="ql-block"> 看着家在川里、街上,父母亲当老师或者乡干部的同学陆续用上了罩子灯,灯台灯身很高很美,底座很稳,油罐很扁很大,腰里很细,刚好能握手抓住,灯头硕大,灯光很亮,最吸引人的是那最上面的玻璃罩子,流线型地向上伸展,好似登上天宫的台阶和梯子。作为高峰山里人的我。心里头羡慕得不得了,死缠硬磨着父亲要买一个玻璃罩子灯。跑遍了东岳、内官营、高峰、符川等公社的供销社,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在临洮县漫洼乡同学(他当时在内官营定西县第二中学和我们一起上高中)杨占荣的帮助下,在漫洼供销社买到了心仪已久、迫不及待的玻璃罩子灯。从此,我也和川里街上的同学一起用起了罩子灯,后来发现,每个同学仿佛是一夜之间同时用上了罩子灯,晚上的明亮增加了几倍,书上的字迹清晰了许多,作业本工整了好多倍,鼻孔里面的黑泥微乎其微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买白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印好的数学物理语文作业本比较少,面对大量需要练习的作业题和自己写作,草稿纸、材质本本稀缺得不得了。怎么办,跑商店。抢白纸,质量好的不渗水、手感好、钢笔行走在上面有触肤感,不硬不软不皱不破的最好。好的买不上了买薄的白纸,那种感觉就与上面好的差远了。但毕竟是白纸。万一连这种白纸都买不上,就只好买粗麻纸了,粗麻纸也是纸,总比没有纸用的好。</p><p class="ql-block"> 一张大纸对折对折再对折,反复折下去就成了自己需要的十六开三十二开了,把面子里子分开放起来,再分成三五十张的厚度,四面蹾得整整齐齐了,最上面最下面放上牛皮纸面子护套,在上面或者左侧面用锥子钻开眼子,用妈妈奶奶撵的麻绳子穿过去再穿上来,拉紧,打上结,一本自制的作业本就成功了。</p><p class="ql-block"> 自制的作业本,现在也许绝迹了吧。</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生活虽苦,但心劲很大。不管是到处寻找包书皮的材料,还是山路弯弯找罩子灯,想方设法托亲靠友买白纸锥作业本本,满满的是力量,跑起路来脚下生风,背起书来轻松容易,下起苦来不知道劳累,就是肚子里多时候咕咕咕地鸣叫。</p><p class="ql-block"> 少年青涩,涩中有苦,苦中有甜!</p><p class="ql-block"> 乙巳蛇年甲申月丙寅日(2025/8.25)夜於凤凰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