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子

波

霍大嘟噜跟着媳妇粉翠回老丈人家祝寿，打从迈进院门起，他那双眼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黏在小姨子红红身上挪不开。红红今日穿了件水红小袄，领口裁得俏，走动时肩头微动，倒显得脖颈底下那片肌肤愈发莹白，看得霍大嘟噜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突突直跳，连带着眼神都发了直。

红红早察觉到姐夫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偏生她性子活泛，又带点促狭，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拎着自己新做的绿绸小裙下摆转了个圈，声音脆生生的：“姐夫，你瞧瞧我这裙子，好看不？”

霍大嘟噜哪还顾得上看裙子样式，只觉那绿绸子衬得红红身姿更显窈窕，喉头忍不住上下滚动，一股涎水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他慌忙抬手抹了把，舌头都打了结：“好、好看！让姐夫摸摸，这是啥、啥好绸子？”

“看两眼就得了，摸啥摸。”红红嗔怪着往旁边躲了躲，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笑意，却又不让他沾着边。

霍大嘟噜被她这一下勾得心头更痒，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嬉皮笑脸道：“姐夫是真喜欢……老、老话说的好，小姨子，有姐夫半个屁股呢，对吧？”

“去你的，眼上长蒙子了！”红红红了脸，伸手推了他一把，转身就往灶房去了，留下霍大嘟噜在原地嘿嘿直乐，眼神还黏在她背影上。

正这当口，老丈人在堂屋吆喝起来：“都过来围桌了，菜齐了！”

霍大嘟噜这才收回目光，临了还往灶房方向瞟了一眼，见红红没出来，就悄悄跟旁边路过的红红丢下一句：“红啊，晚上姐夫给你变个戏法，保准新鲜。”

入了席，霍大嘟噜被安排跟几个能喝的亲戚坐一桌，他挨大连翘坐着，大连翘性子豪爽，跟霍大嘟噜叫起劲来喝。两人你一杯我一盏，白瓷酒杯碰得叮当响，霍大嘟噜本就贪杯，加上心里头揣着点别的念想，喝得更是没了节制，直喝到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像踩在棉花上，被人扶到里屋炕上，倒头就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清早，霍大嘟噜猛地一挺身，想坐起来，谁知动作太急，把脑袋底下的枕头给拱到了地上。巧的是，这时候红红正好进屋来取前一晚落在炕上的茶碗，见枕头掉了，便弯腰捡起来，顺手往他脑袋底下一塞：“姐夫醒了？”

霍大嘟噜还带着宿醉的迷糊，眼一睁看见红红近在咫尺的脸，昨晚那点心思又冒了头，伸手就想去抓红红的手。红红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闪，堪堪躲开。

这一幕，偏巧被掀帘进来的粉翠看了个正着。她脸“唰”地就沉了，没说话，只狠狠瞪了妹妹一眼。红红被姐姐瞪得脖子一缩，拿着茶碗匆匆出去了。

霍大嘟噜这才彻底醒了神，见媳妇那眼神，心里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失态了，坐起来后只觉得脸上发烫，浑身不得劲。他闷头琢磨了半天，觉得该找个由头缓和缓和，便溜溜达达走到东厢房墙根下，见墙角放着半截烧黑的木炭，一时兴起，就在墙上歪歪扭扭写了首打油诗：

“身穿小红袄，错当我的妻。

伸手抓一把，孩子他二姨。

错了错了。”

写完还得意地念了两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既解了围，又没太失体面，便背着手走了。

没多会儿，粉翠寻过来，一眼就瞧见了墙上的字，她看了又气又笑，拿起那截木炭，在霍大嘟噜的诗旁边也写了一首：

“无疑不递枕，递枕必有疑。

上赶去勾扯，还怨我们当家的。

浪的浪的。”

字里行间，全是对妹妹和丈夫的嗔怪。

又过了一阵，老丈人溜达着过来，他早年念过几年私塾，肚里有点墨水。走到东房根下想解手，一回头正瞧见墙上的字，先是皱着眉默读了两遍，随后长长“唉”了一声，摇摇头，也捡起木炭，在两首诗旁边添了一首：

“姐夫戏小姨，自古是有的。

咱家这丑事，莫对外人提。

擦去擦去。”

写完，他又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半晌，终究没真的去擦，背着手叹着气走了。

这小姨子和姐夫之间的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像团揉乱了的线，扯不清，理还乱。霍大嘟噜远远瞧见老丈人写的诗，心里头跟塞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是尴尬还是别的滋味，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跟得了鸡瘟似的，憋得慌，肚子里咕噜噜响，一连串响屁放出来，倒像是替他说了些说不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