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的人间小趣（散文）

嘉陵江

雨夜里的人间小趣（散文）

8月22日晚，郑州，八点一刻的风还带着夏末的温软，我骑着黄色共享单车往东风渠去。

那边常聚着两拨跳广场舞的人，我总在旁跟着，不循规蹈矩，只对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身旁的绿树，随心编些动作晃悠。领舞的大哥最是有趣，动作带着股憨直的认真，我瞧着他，笑意总忍不住漫出来，连风都变得轻快。

抬头时，一朵低低飘过的云撞进眼里，不细看倒像尊菩萨的笑脸，温和地悬在半空。正瞧得入神，几滴雨突然砸下来，带着点莫名的预兆。再定睛，那云里竟藏着细碎的闪电，我心下一动，没等广场舞散场，便骑着车往回走，选了条鑫苑路往阳光新城去的新路。

雨点越来越大，我赶紧把车搬上阳光大厦的檐下——那房檐又长又宽，像撑开的巨伞，正好容下避雨的人，也容下满檐的人间烟火。刚站定，雨就“哗哗”泼下来，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帘，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又被风卷着飘向半空，像无数支奔涌的箭，把地面洗得发亮，连空气里都浸着泥土的清新。

檐下渐渐热闹起来。两个中年男人骑着摩托车冲过来，共用一条咖啡色浴巾顶在头上，后面那人的浴巾总往下滑，露着半张脸，两人凑在一起，车子歪歪斜斜的，模样滑稽又可爱。接着是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该是刚打完篮球，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却笑着冲进来，少年人的活力撞得雨珠都似在跳。

一对父子也寻到了这处避雨。父亲穿件蓝色T恤，肩头到脖颈全湿了，唯独腰腹以下还干爽；十七八岁的儿子头发贴在额前，像姑娘的短发，偏偏脚上的耐克鞋干干净净，不知是怎么护得这样好。还有个女人坐在地上看手机，指尖飞快滑动，全然不顾檐外的雨势；几个孩童围着妈妈闹，保安大哥倚着柱子闲聊，雨声里混着说笑，暖融融的。

雨下了四五十分钟，一对骑电动车的男女停在檐下。女人下车时，半个身子还缩在男人的雨衣里，头盔蹭着雨衣边角，动作慢腾腾的。男人下车后，猛地一甩头，半长的头发上水珠飞溅，像射出的箭，带着股洒脱的劲儿；又用大手胡乱撸了把脸，手手顺着裤子撸了一把，撸到裤脚，逼出水来。眼神清亮地扫了圈四周，随后蹲下身扒拉手机，指尖动作有力，倒让我想起《我们的三六巷》里那个当年闯海南的男人——即便命运坎坷，临了也有挥斥方遒的意气。

后来，那两个顶浴巾的男人耐不住，又顶着半湿的浴巾，歪歪扭扭地骑车冲进雨里。楼上下来两个姑娘，该是在大厦里上班的，站在檐下犹豫着怎么回家。矮个姑娘戴眼镜，跑上楼取来件雨衣，高个姑娘扎着马尾，穿上雨衣便要载着她走。矮个姑娘戴上白色头盔，上车时头往雨衣里钻，却只遮住一点，我看着她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檐下的人渐渐走光，远处还响着雷声，我瞧着雨没有停的意思，便果断叫了滴滴。十点二十分的夜，路灯在雨里晕开暖黄的光。这时见个女人把电动车停在檐下，白色头盔挂在车把上，我跟保安打了招呼，暂借头盔顶在头上，等滴滴来。绿色的车停在路边，我把头盔放在不锈钢矮柱上，黑衣保安及时过来收了，我钻进车里，女司机笑着跟我搭话，一路聊得轻松。

快到小区时，女司机突然惊呼：“你说话可真灵！刚还说怕淋着，这雨怎么停了？”我笑着说，许是常听《金刚经》，沾了些释迦牟尼的慈悲与安详。她点头称是，还说现在不少年轻人都在学这份平和。车停在小区门口，女司机特意把车挪到没水的地方，我连声道谢。

刚下车，几滴雨又落下来，正巧一位取快递的大姐打着伞走过，连忙招呼我躲进去。我帮她取了两个快递，自己也取了个小包——是柏妮袋鼠的黑钻小包，黑得发亮，像雨夜里闪着光的雨滴。正此时，就看见姐姐举着伞走来，东张西望地寻我。我喊了声“姐姐”，她快步过来，我们并肩走在伞下，雨丝轻斜，晚风温柔，满心里都是踏实的欢喜。

原来雨夜里的美好从不是刻意寻来的，是檐下的笑语，是陌生人的善意，是姐姐举着的伞，是那朵像菩萨笑脸的云，是所有不期而遇的小趣，串起了郑州这一夜的爱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