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中的思念

浔阳月夜

图 文: 浔阳月夜

美篇号：172437773

　　窗缝里漏进几丝凉意时，我才发现雨点已经悄悄钻了进来。深夜的雨声总是格外清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玻璃，像是特意说给还醒着的人听。那声音先是轻轻叩击，像害羞的访客试探着敲门，渐渐就放肆起来，在玻璃上跳起凌乱的舞步。

　　这雨从昨晚就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几滴，羞怯地触碰着大地，像是不敢惊扰沉睡的万物。渐渐地，雨点变得密集起来，打在遮阳棚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落在水泥地上又变成清脆的"嗒嗒"声。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台外沿积成小小的水洼，每一滴落下都会激起一圈涟漪，很快又被新的雨滴打散。我裹紧毯子，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听着雨声由小变大，最后竟分不清是在听雨，还是在听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莫名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午后，那时也有这样的雨，也有这样的心情。

　　桌上的照片突然闯入视线。那是我和朋友唯一的合影，相框上积了一层薄灰，轻轻一吹就在台灯的光晕里打着旋儿飘散。照片里她的笑容依然明媚，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右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仿佛能穿透时光直抵眼前。那是十七岁夏天的阳光，如今被永远定格在这小小的相片里。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的睫毛在照片里看起来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一

　　记得那天，我们坐在河边柳树下。微风吹动柳枝，天空蓝得像是能滴下水来。她突然转过头，发丝被风吹起，有几根调皮地粘在唇边。她笑着说："这河边的风真舒服啊......"话音未落，我下意识按下快门，没想到这一瞬间成了永恒。那时的我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就像那条永远流淌的小河。我们约定每年夏天都要来这里，要看着柳树长高，要数着河里的游鱼变多。可最平常的日子，往往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现在想来，那些以为会永远持续的时光，原来都是有保质期的。

看着照片里的笑脸，心里突然沉甸甸的，像被雨水浸透的泥土。原来人和事都可以这样轻易地从生命中溜走，像指缝间漏下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后来我们各自忙碌，联系越来越少。起初还会在节日互发祝福，后来连生日问候都变得敷衍。直到有一天，我的消息再也没有收到回复，才惊觉我们已经走散了。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就像雨后的春笋，冒出来又很快枯萎。我想告诉她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想问她是否还记得那个河边的约定，想听她说说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这些话，终究没能说口。

　　夜深了，雨越下越大。我走到窗前，看见雨幕中远处的灯光模糊地晃动着，像是被水晕开的颜料。不知道那些亮着灯的窗户后面，是不是也有人像我一样在回忆？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把外面的世界分割成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往事。有的碎片里是初遇时她递给我的那瓶汽水，有的碎片里是放学路上我们分享的烤红薯，还有的碎片里是她最后一次挥手告别的背影。

恍惚间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一滴，一滴......孤单地敲打着台阶。这声音让我想起她离开那天的雨，也是这样下个不停。我们在车站告别，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月台的地砖上。她笑着说"常联系"，我却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列车启动时，她隔着雨雾对我比划着什么，但雨声太大，我什么也没听清。现在想来，那未解的手势，就像我们未竟的友谊，永远定格在雨中的月台上。

　　很多次想给她打电话，或是发条信息。那串号码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每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后还是放下了。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在中间，就像现在隔着雨看窗外，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没发出去的消息，最后都被系统自动删除了，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多发一条信息，多打一个电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现在隔在我们之间的，不只是距离，还有回不去的时光。我看着照片，却再也得不到回应。照片里的她永远十七岁，而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人生中有太多没来得及说的话，就像窗上的雨滴，最终只能流向无人知晓的角落。我们总以为还有明天，却不知道有些日子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那些约定，那些未说出口的心里话，都随着时间慢慢风化，最后只剩下照片里定格的微笑。

　　雨还在下，窗外的灯光在雨雾中显得更亮也更朦胧。这些光影中的往事，会不会被雨水冲走？窗缝里吹进的风让窗框轻轻震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雨声更急了，房间里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这寂静中，我仿佛又听见了十七岁的蝉鸣，听见了她的笑声，听见了所有已经远去的声音。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会把某些瞬间保存得如此鲜活，仿佛就在昨天。

　　人们总说"来日方长"，可时间最是无情。有些告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成了永别；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就永远埋在了心底。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在无法挽回时才明白当初的选择意味着什么。那些以为随时可以继续的友谊，那些以为永远有机会说的话，就这样在拖延中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生命中总会有这样的雨夜：雨水笼罩着天地，窗上的水痕模糊了视线，而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只能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就像屋檐积聚的雨水，最终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一滴一滴地落尽。我们都是雨中的行人，带着各自的记忆，在湿漉漉的夜里独自前行。雨水打湿了回忆，让往事变得沉重，却也洗去了尘埃，让某些瞬间变得更加清晰。

不知什么时候雨小了，只剩下零星的几滴，像是不舍得离开。它们轻轻敲打着窗棂，仿佛在作最后的告别。我轻轻擦去照片上的灰尘，那个笑容依然明亮。也许在某个地方，她也会在这样的雨夜，想起那个河边的下午，想起那个拍照的少年。我们终将被时间冲散，但有些瞬间，有些情感，会像这夜雨一样，永远湿润着记忆的角落。即使多年以后，某个雨夜醒来，依然会想起那个有柳树、有阳光、有青春笑颜的下午。

雨停了。远处传来晨鸟的叫声，先是试探性的几声，继而连成一片。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我站在窗前，看着积水里倒映的天空，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而有些思念，会像夜雨留下的水痕，在阳光下慢慢蒸发，却永远留在了曾经湿润过的地方。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都化作记忆土壤里的养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又会开出思念的花来。

　　窗台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但节奏已经慢了许多。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树叶上，折射出晶莹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雨后的清新，也带着夜雨留下的思念。我知道，当夜幕再次降临，当雨水再次敲打窗棂，那些记忆又会悄然浮现，就像今晚一样。因为有些人和事，注定要在每个雨夜被记起，然后在天亮时被小心收藏，等待下一个雨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