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咸丰《邳州志》录有杨维桢乐府诗两首。一开始,我实在搞不明白,邳州志而录诸暨人之诗,出于什么考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首是《赤松词》。翻检《杨维桢诗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年12月版),原来,诗前本有一个小序的:“余尝论张良能为吕后定太子,而不能为高祖定吕后。良之智,徒智于目前,而不能智于身后。吾不知良何以为去计耶!而况生子如辟疆,党吕氏而危刘氏,可谓张氏不肖子。良于地下亦知之否耶?”张良功成之后,曾曰“愿从赤松子游”,故有此题。《邳州志·人物》特别说到:“(张)良之游下邳也,意必有所隐”,这就是“圯桥进履”的典故,张良因而得到了黄石公的《太公兵法》。虽,对于张良的籍贯,至今搞不清是哪里,但邳州视之为“流寓”(因为种种原因暂留过一段时间),当是没问题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首是《商山芝》,《杨维桢诗集》作《紫芝曲》。“商山”也好,“紫芝”也好,都是借汉初“四皓”说事。他们因不满朝政而隐居商山,退而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此即杨氏笔下的“商山巍巍,上有紫芝。采芝可疗饥,何独西山薇。”末句是对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之调侃。而“生平不识下邳儿,肯从汉邸同儿戏?”则将张良作为调侃对象,跟着刘邦有什么好玩的?看看杨氏拒绝明朝授官所作的《老客妇谣》,又是什么态度:“少年嫁夫甚分明,夫死犹存旧箕帚。南山阿妹北山姨,劝我再嫁我力辞。”呵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又翻阅嘉靖《邳州志》,这里录得较为完整。不仅《赤松词》有序,《商山芝》也有——而这是《杨维桢诗集》所不载的。因版本清晰度不高,有三个字无法辨认,但并不影响领会主旨,录之如下:“四老人者,秦皇汉帝之不可迹而招者也,使为子房□呼而至,子房之□不翅也,岂足为四老人哉?子房之所呼者,老人之赝者也。盖子房一时□术,借人间四老以语汉廷,如优者之冠裳,面目仿如叔孙敖而出者,汉祖惊见以为真,而太子之羽翼遂成,岂料其为赝也哉。汉廷诸人罔有觉者,良之术深矣。太史公缺而不录,其知良之所为者欤?”刘邦当年执意要更换储君,吕后不得已,请张良出谋划策,遂有“商山四皓”为太子站台,打消了刘邦的念头。而此序则谓,凭张良的能耐是请不到四皓的,那是冒牌货,读来如石破天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杨维桢是个内心坚定、有话必说的老头,诚如其弟子吴复在《辑录〈铁崖先生古乐府〉序》中所说:“夫乐府出《风》《雅》之变,而悯时病俗,陈善闭邪,将与《风》《雅》并行而不悖,则先生诗旨也。”但他也懂得幽默,善于保护自己,不作无谓之牺牲。有一次,朱元璋在当涂召见他,对他的服饰穿戴甚为不解。杨氏答曰,此乃“四方平定巾”“海宴河清服”。这话说到太祖心坎上去了,“大喜”“遂颁行之”(见《诸暨民报五周纪念册》)。其乐府诗不也是说东道西,人家却奈何他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