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爬武功山

人淡如菊

近来状态极差，失眠、焦虑、烦躁、疲惫层层裹挟着我。其间尝试用运动调节，却收效甚微，仿佛连身体也在跟我作对。方法用错，压力更如积雪般堆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于是决定出走，再次启程。约上儿子，直奔武功山。

为避开高温暴晒，我们选择夜爬。正值假期，登山者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一路数不尽的台阶，强度远超预期。沿途景区修了不少洗手间，但夏日气温蒸腾，异味阵阵，混杂着人群中偶尔传来的汗味与体味，只能埋头上攀。

海拔渐高，夜风渐凉。爬到一千多米时，身上已不再大汗淋漓。凌晨五点多，晨曦即将浮现，我却仍在奔赴金顶的路上。于是决定暂歇，等一场日出。儿子速度稍慢，我便独自坐在草坡上静候。尽管穿着速干衣，山风依旧把半湿的衣衫吹得透凉。帽子不系紧，几乎要被风卷走。我不断添衣，把背包里的棉衣、冲锋衣一件件裹在身上——幸好准备充分。

为了减负便于爬山，我没带相机，面对美景，又想起我的单反，手机拍摄远不如相机，尤其是对日出日落低光线的场景，手机拍了几张，噪点太多，很是遗憾！

天边渐渐泛出红色的云霞，越来越浓，越来越烈，最终染透了整片天空。红与金在云层间翻滚交融，形成一幅浑然天成的壮丽画卷。我甚至不需要做任何调整，眼前的画面已自带强烈的反差与饱和度，每一道光都像直接撞进视网膜，带来近乎震撼的视觉冲击。

阳光从云隙间挤出来，洒向连绵的山峦。雾气缠绕峰间，层叠的山脊在飘渺的云中若隐若现。那一刻，我被这宏大的美震慑，彻底沉醉。所有人事纷扰瞬间远离，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与这片景。

心小了，所有事情都变得很大；而当心胸被这辽阔的天地湖海一寸寸撑开，烦忧便渐渐渺小、消散——我想，这就是我一次次执意出走的缘由所在吧。

一次次出走，或许就是为了换取这样片刻的欢愉。人生碌碌，所求或许也不过几个这样的瞬间。来路的艰辛，在这一刻都觉得值得。

与儿子汇合后，我们继续登顶打卡。

登顶那一刻，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片大地温柔包裹。站在金顶之巅，三百六十度环顾，仿佛拥住了整个世界的辽阔——起伏的绿色草甸如柔软的地毯向天际延伸，山脚下安静的城镇与村庄变成微缩的景观，而来时那条蜿蜒于夜色中的长路，此刻也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如一道温柔的印记，刻录着我们的脚步。

我和儿子一下子忙开了，举着手机拍照、录视频，笑声被山风吹得散开又聚拢。我们互相拍下对方与云海、与草甸的合影，像是急于把这一刻的广阔与明亮，全都装进镜头里带走。

下山的路略显疲惫。由于景区运力有限，我们不得不步行一个半小时至中庵索道。上山耗尽了体力，下山明显感觉腿发软，脚踝不稳。好不容易到达索道站，又是人满为患，大喇叭呼吁再徒步下山，可我没有勇气再走下去，老胳膊老腿宁可排近两小时的队去坐缆车。到了山下回市里途中竟然睡着了，睡的真香。回到酒店已是下午一点半。

也许是过度疲惫，回到酒店洗澡后倒头就睡，这一觉，我竟沉沉睡去十个小时——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样的深眠。醒来时神清气爽，连腿也没有预想中的酸痛。

回去，继续发光发热。累了，就再出去走一走。山还在那里，下一次攀登，也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