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看印尼——托拉雅人葬礼

霍军

　　在印尼苏拉威西岛上，托拉雅族人浪漫别致的船形屋顶民居是一特色。托拉雅人对逝者的安葬方式是另一特色。

　　托拉雅人举行葬礼安放遗体的“灵堂”很有民族风情，也是民居形式，只是色彩更艳丽。在外人看来，这屋子似乎更适合举行婚礼。

　　棺椁在这灵堂能被高高安放，让逝者离天堂更近些。

　　葬礼后，逝者的遗体会被抬到村外，放进崖壁上早已凿好的墓穴里。托拉雅人的墓地很省土地。

　　托拉雅人还会在遗体的墓穴旁树立一个提前雕凿好的与真人大小、模样近似的木俑。

　　这种人形木雕当地人叫陶陶，是根据逝者照片雕刻而成，身穿逝者生前喜欢的衣服，爱读书的给捧本书。一个工匠雕刻一个陶陶大约要3个月时间。

　　逝者托身的木俑，继续环视着家乡这片自己出生、成长的大地，目送家人日出而作，日落归屋。

　　在托拉雅人看来，他们逝去的亲人并没有死去，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而已。有钱人家还会造座船形屋立于墓穴下，让逝者站累了看够了可以进去歇息。

　　由于托拉雅人认为亲人的离世并不代表死亡，所以当亲人逝去后，很多家人会做一些简单防腐处理后，继续把遗体放在家里陪伴亲人。家人把逝者称为“病人”，每天给“病人”送食物、水、香烟。

　　这些“病人”往往会在家里放置数月到数年，直至自然风干。托拉雅人把逝者留在家中并不为做个木乃伊，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要筹备一个隆重的葬礼。

　　葬礼是托拉雅人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举办葬礼需要很多钱。家人就把逝者“养”在家中，一家人通过耕种、捕鱼、打工各种方式攒钱，以筹备一个体面的葬礼。

当地司机带我们去了拜访了一户有“病人”的家庭。这家人住在一处景色优美的山谷空地间，漂亮的船形屋有好几座。

　　男主人已从司机电话里知道我们来意，出来热情迎接我们这些不速访客。他带我们走上二楼，穿过宽敞的客厅，小心翼翼打开一扇关着的房门。

　　房间里床上放着一具棺椁。木棺旁小纸盒里还放有零食。

　　男主人说木棺里的是他父亲，已在这屋里“病”了两年了。随后他推开棺盖板，让我一睹他父亲的容貌。我壮胆上前看了一眼，逝者面部已干枯得近似骷髅（照片比较难看，就不上了）。

　　走出房间，男主人指给我客厅墙上这幅“病人”的照片，离世时已89岁，是个慈祥的老人。在我探视“病人”期间，这家的孩子们在客厅嬉戏说笑，全不在意打扰屋里的“病人”。

　　告辞时我给了男主人些钱，算是给他筹备已久的葬礼一点支持。

　　在托拉雅人举行葬礼的场所，十几头水牛正被宰杀来做祭品，祭祀水牛的数量显示着举行葬礼这家人的财力。

　　屠牛现场比较血腥。

　　水牛被宰杀分割后，牛角用来祭祀，牛肉会分给村里的每一家。所以葬礼那几天整个村里人都有水牛肉吃。

　　托拉雅人每家船形屋前都挂着牛角，那是年复一年对先辈祭祀的积淀。

　　牛角悬挂的数量显示着这家人富裕的程度。

　　托拉雅人葬礼的盛宴全村人都会参加。葬礼期间除了吃喝还有传统歌舞表演。演出短的三天，长的五天。托拉雅人的葬礼上没有哭哭啼啼，而是载歌载舞，就像一场狂欢。

　　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更能让逝者铭刻在家人和乡亲们心里。

　　最后，装着逝者遗体的棺椁被村里人兴高采烈抬到村外，安葬于前面看到崖壁上的墓穴里。

　　从此，山崖上的石穴成为逝者视野开阔、风光宜人的“景观房”。

　　最让外人不可思议的事是托拉雅人每年8月的“赶尸节“。这时托拉雅人会再次结队来到墓地，小心翼翼将崖壁上亲人的墓穴重新打开，把里面的棺椁取出。

　　然后全家动手：打开棺木，取出遗体进行清洁，并为逝者重新换上新装。

　　家人们会和逝者再来张合照。

　　“赶尸节”期间家人会陪伴逝者的遗体一起唱歌跳舞吃烧烤。

　　这样的狂欢会持续数日或一周。据说2003年有具尸体连续参加了26天的狂欢，才被众人“依依不舍”送回墓穴。

　　托拉雅人面对家人的遗体不会感到恐惧或悲伤。因为在托拉雅人看来，死亡不是人生终点，只是一次暂时分别。赶尸节就是一次和亲人重逢的喜事。对于托拉雅人来说，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死亡，而是遗忘。

　　由于每个村都有一处山崖墓地，所以在苏拉威西岛上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托拉雅人的崖壁墓穴。

　　这户有钱人家为逝去亲人造的船形屋雕刻精美，可以成为传世文物。“陶陶”精神矍铄地站立在阳台上。

　　过去穷人家攒不起钱凿石穴，雕木俑，就以悬棺形式将逝者安放在石崖上。

　　日积月累，崖壁上棺木层叠。

　　在苏拉威西岛我们骑摩托车还路过了一处以前王族的墓地。王室墓穴前多立有高大的石碑。

　　或许王族就是托拉雅丧葬方式的推动者，或许王室也被托拉雅丧葬方式所裹挟，总之，王室与百姓共同延续了一种丧葬方式与观念的传承。

　　现在，苏拉威西岛上这些崖壁墓穴和悬棺成为外地人了解托拉雅文化的一道独特景致。

　　苏拉威西岛上的木俑也成为一种独特的工艺品，提供给那些不畏亡灵的游客。

　　在村里人家，看到人们扎制葬礼用的旗幡。所用花布是逝者生前喜欢的衣衫或床单，旧却珍贵。

　　好像托拉雅人很多时间都在为逝者忙碌。

　　世界各地人们告别逝者的方式各种各样。托拉雅人以自己的生死观形成了独特安葬方式，一代代延续着，形成了一方的文化传统。

　　通过托拉雅人的安葬传统，我看到一种对死亡的态度，就是乐观而不是悲情的态度看待亲人离世。托拉雅人通过跨越生死的温情对话，让生命在欢快的仪式中永恒。于是托拉雅人的一生也就比我们少了些伤感，多了些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