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明月人家

亞東

　　

松山明月人家

文/亞東

　　多有时日不动笔墨了，因心倦、因身恙。陡然的事，陡然的伤，陡然有了诉说那年冬初山行的奢望。

快十年了，那年冬初的一个周末，去了迷尔屯的蛇山，去野足，观落日，看晚霞。那一日也尽兴，也迷茫。落日挣扎，终陨没于山外的山、隐隐望不断，暮光最后的毫茫，也随之弥失于消失的地平线上、迷濛不详。天地尽墨一色时，来时路也隐没在了无边的暗夜里。那一日，兴扬，那一夜，迷茫，迷失于我深深的感慨，迷失于无边发散却如小溪流水似的悠悠思量。

那处的山，带三分家乡山水的形韵，我便得着了些许的寄托、得着了几分的心安，那一日是靠近家乡了。山是石灰岩质的山，时间携风雨蚀刻出了许多奇俊的隙逢与溶洞，剥离的岩体如笋。奈何枫国不与家乡同，冬雪盛丰而夏雨疏稀，终亿万年自然神鬼力，那处的山依然被辜负了，未能被蚀刻出匹敌家乡的漓水绮山、叠彩胜景。三分的似，终不是，心难长安，人就又不近家了。

第一次去过，我笃定还会再去的，此便有了冬初的山行。再后来，更去了许多次，在天冻不流云的冷日，在瀑凝不滴水的寒天，皑皑雪世界，就不再与家乡相似了。去国万里有自感还，冬初看到的那些相似，心窃喜，长相量，便反复得着了许多的冀蔚，想起了旧家秋窗外桂枝上簇簇的馨黄，纵迷茫也安详。

那个冬初的风吹过山巅，山松沙沙，阵阵松涛，声声入耳、占心。夜来晓月在松间若即实离，似抬手可触，氤氲的月辉从云上瀑泻，流布浮烟羽纱，柔抚林山、涤洗我的衣裳。

残阳落败，夜色中山脚暗影中的民居失尽了它们形廓。因了隐若的炊烟，因了昏昏浑浑的灯火，更因了与大脑中白日里眺望所积存的残影相互的印对，才确认了它们。只是想看清时，却已不知道要看什么了。

暮光尚存时，山下生了清浅烟雾，自生自宽自远，幽浮地表，如蝉翼薄，如飞絮散，丝丝缕缕曳于微风。暮光中的烟雾，向无定处蔓淹，载我的思量，乱我的遥望，无定、无向。

暮光散尽，远空群峦与近山无异色。山脚数点灯火荧漫茫暗。暗夜里的微风扰动了夜雾，灯火荧烁，明明复灭灭。婉若虚空中婉生了一张嘴，张张合合独自诉说。不停亦不定，看不清，却觉着其真切的运动。回家、回家，耳中萦回的声音切切、怯怯。

那一夜，晚风中、悬崖傍，良久地斜倚石墙站。耳中满盈着晚风送来的松涛，迷望山巅松间的朗月，迷望山脚明灭的灯黄，迷茫在灯火所在已彻底无形的民房，入心时入眼，眯了眼时迷了心，其之有形或无形，再不因真切存在的物理与事实，只随了涌动的心，想时在、不想时无在。心动时，生涟漪，圈圈套环环。不想时，便真入眼中亦虚空。

回到家中第二日，我填了一阙天净沙。

【天净沙·冬初蛇山行】

绿苔野径松崖，

紫烟迷雾残霞，

日落愁听雁咤。

远山黯煞，

月低头看人家。

亞東 2016-11-28 土狼屯

咋日重游Milton Rattlesnake Point

松月长供说旧事，江山无改记初心。那一夜的松间月，是又一次地拓印在了我的心底。松与月，千百年诗文的寄情，而我却怀以异殊的意义。早于我来到世上，松与月就已被父亲篆刻在一方由其心选的随形寿山石闲章上。那一方父亲为母亲精治的闲章。闲孕逸、逸载情，那是父亲心中的珍实铭铬。

年前二哥写了一篇小文，专述母亲的闲章。母亲的闲章不著文字，一帧象形的写意，朱白刀法同治。闲孕逸，逸溢情，古人造字，门中一月即为閒，像形依门望月也。青山高峰劲松翠，风动阵阵松涛；净夜空寂漫无云，万里明月拂照；长坡白马疾奋蹄，昂首傲啸西风。母亲姓马，名中带月，父亲名中有松，父亲这是把母留住在了心底，把他们都写进了图画。

年前读了二哥的小文后，曾与大哥与小哥分享读后的感受，也曾想写些文字怀记慈严，与众兄长共享。因我懒，未成，这竟成我的遗憾，痛我余生，伤我残年。现在我还写些什么呢？或许再上蛇山，听松涛、沐月光 ，觅心安。

冬日不远，只在百日间。再上蛇山，去望断山外的山，隐隐青山遮不断心中的愿想；去看那看不见的家乡，眼中的迷茫应更助我勾勒家乡别样的妙曼。但我怕，心异动，已不安，不怕松间明月低头看我，只怕松间明月问我，小哥的身影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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