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随手翻开唐诗三百首,韦应物七绝《滁州西涧》跳入眼帘,“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野渡,触动了敏感神经,又想起了家乡——渡口村。渡口村,因渡口而得名。</p><p class="ql-block">此渡口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已经有了,究竟多少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少说也有几百年。对岸是一个很小的镇,打小就渡河上街,上小学、中学也是在小镇,每天来来回回渡河四趟,偶尔小镇上演戏、放电影还要加上一趟。</p><p class="ql-block">与小镇地理上隔着一条河,心理上却横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镇上人是非农业户口,吃商品粮,在凭票供应的时代,城乡差别非常大,非农人口享受各种供应,衣食无忧,而农村人一年累到头难以果腹。</p><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非农下放,农业回乡,农村这个十字架,我背了一辈子,退休都比高中同学少了一段工龄。那时小镇让我羡慕嫉妒,现在只剩下恨了,恨自己投错了胎。</p> <p class="ql-block">横亘两岸的河,叫天河,是西河下游和濡须河上游中间的一段,蜿蜒几十里,没有一座桥,渡船是连接两岸唯一工具。二十岁以前,进城基本上是步行,偶尔搭乘小轮,那时公路少,汽车更少。记得有一年渡口停了一辆北京吉普,正在河里洗澡的小伙伴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腚跑去围观,第一次见到小车,都感到新奇。这车放在现在,没人正眼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却是香饽饽。刚进机关工作,行政科只有五辆吉普,除了保障书记、县长出行,其余班子成员由行政科统一安排,僧多粥少,经常为坐车的事闹得不愉快。</p> <p class="ql-block">如今通了高铁、高速、火车,出门便捷,连我家都以车代步了。不过渡口依然存在,不同的是木船改为钢板机动船,速度快,安全有保障。父母在世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要坐渡船,艄公都是本地熟人,有的还是儿时玩伴,每次我要付钱,他们都拒收,拉扯一番后,我还是付了。摆渡很辛苦,给钱是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p> <p class="ql-block">渡口,对我来说,可谓刻骨铭心。九三年我到江边二坝镇工作,对岸是芜湖市,那时二坝还没有划归芜湖市。南北往来,完全靠轮渡,不仅有人渡、汽渡,还有火车渡。老百姓种的瓜果蔬菜要运到对岸上早市,每天凌晨四五点钟,渡口就挤满了人群,对地方管理者来说,既喜亦忧,喜的是能把农副产品变成商品,增加收入,忧的是耽心发生水上交通事故。</p><p class="ql-block">火车轮渡和汽轮渡不属镇上,但根据属地管理原则,我们也要对渡口附近摆摊设点、行车秩序及杂七杂八琐事履行职责,由公安分局牵头,成立专门组织,维持秩序,保障畅通,确保一方平安。</p> <p class="ql-block">坦白地说,我对渡口的情感比较复杂,享受过交通红利,也没少为之操心。到茅台镇旅游看到红军四渡赤水的渡口,对渡口有了新的认识。渡口不只是如人体上关节、连接全身动脉那么简单,每座渡口都承载着社会变革、历史进步和民族振兴的使命。红军四渡赤水,甩开敌人围追堵截,挽救了危局,为红军长征争取了机会。</p> <p class="ql-block">询问《豆包》,大河上下,千年渡口数以万计:如扬州高旻寺渡、瓜洲渡、龙门渡、风陵渡、茅津渡、镇江西津渡、大禹渡、孟津渡、潼关渡、临津古渡、金城古渡。实际上古渡口起源农耕时代,在良渚遗址中,就已经发现用船运货了。</p><p class="ql-block">我亲眼目睹过贵州镇远千年古渡,也到过重庆朝天门,最近,计划到《边城》茶峒古渡口去寻觅历史尘迹。看看茶峒有没有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风土人情;看看还有多少人记住撑渡船老人与孙女翠翠的故事;看看沈从文人文情怀带给一方古镇的变化。</p><p class="ql-block">茶峒渡口,很多人也许和我一样,一直在关注着,牵挂着,眷念着。是否想过,仅仅保护好古渡口是不够的,应该让每一座古渡恢复记忆,讲好自己的故事,传承好、延续好中华文脉。</p> <p class="ql-block">林林总总的渡口在漫长的历史沉淀中,显示的包浆不同,底蕴不同,故事不同,但却一起见证了上下五千年文明历史;见证了铁马金戈,朝代更替,汉唐雄风,永乐盛世;见证了靖康之难,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奇耻大辱。</p><p class="ql-block">一座座烟波尘渺渡口,像一面面镜子,透过它,即能清晰地看到中华民族跌宕起伏的发展轨迹,犹如黄河之水,千回百转,一路咆哮,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腾不息。</p><p class="ql-block">二零二五年八月二十四定稿</p> <p class="ql-block">原创/听雨</p><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