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退休后,上网之初的两年里,写了百十篇日志。这是继高中时代课堂作文之后,再习作文,只是,如今,已没有了当年耳提面命给我批阅文章的唐道雄老师了。</p><p class="ql-block"> 高中三年,一直是吾邑名师唐道雄先生执教语文。唐老师也是全县以及全邵阳地区中学语文老师的业务指导老师。先生曾是50年代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右派”学生,“留用”而发给每月15元生活费。</p><p class="ql-block"> 他,一脸络腮胡子,貌似凶猛却是非常地慈爱。身材魁梧发音却细语轻言,如丝丝春雨。</p> <p class="ql-block"> (德高望重一代鸿儒——唐道雄老师。后排左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至今,他的旧门生,无论身居高位者,抑或百业经营者,无不深切缅怀先生的教泽遗风。先生的每一堂课,教学语言字句含金,妙语连珠。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我们感觉出他胸中的学养,如无穷的锦绣,略窥一斑即令人满眼琳琅。或如万斛的甘泉,只饮一瓢已是醍醐灌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惜那三年里,我有时便未用心听课,而是看其它的书。因为那时,高考语文只须写一篇作文,而不必要学习语法之类。而且,我的高考志愿,不在“文史”类,而在“理工”或“医农”。我只须跟他学会作文即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唐老师乃淳淳君子,丝毫没有觉察我的阴暗心理。他像阳光雨露一样地布施着我。</p><p class="ql-block"> 我高中入学第一篇作文,是让我们描写开学的心情吧,作文题目记不得了。但他给我的批语,我记得很清楚:“语言平淡无奇,但却字字叮当”。以后的作文批语,诸如“行文如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文)”。“文似看山喜不平”……。这些,令我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的作文里,引用了课外的古典诗词名句,他一定会特意“朱批”,以示赞赏。这一点,会让我这好出风头的青瓜蛋子特别喜滋。似乎获着了“知遇之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只是,我的高考志愿,早已笃定为“华中工学院”或“湖南医学院”,</p><p class="ql-block"> 最后,随着“文化大革命”一声炮响,我们的高考作文梦也烟消云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过,要说明一下,因为我的66年高中毕业鉴定,被我的班主任党员梁光辉老师写上了一句“有单纯升学思想”,原因是我有一夜在熄灯后,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继续复习功课被他逮住了,这在“政审”极左的文革前夕<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的前途,被梁老师有意的“判处了死刑”。</span>所以说,文革并不影响我上大学——我考得再好,也会被梁老师害得“不予录取”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是没有什么“复读班”的,一生就只能考这一次。如果不能录取,那么,这辈子就只能在乡下受苦受穷早死如今骨头可以敲鼓响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幸亏12年后恢复的78年高考,全凭考分录取。因而,全靠毛爹和邓公,一前一后搭救了我,这才得以享受今天的幸福生活,真的是好让我感恩贵人感恩上天啊,嘻嘻!</p> <p class="ql-block"> 以后,我去当兵了。后来又做泥水匠和生产队会计兼记工员。间断了12年,无缘摸一下课本了!至于写文章,更是成了“束之高阁”的“屠龙之技”,“无所用之者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直到十二年以后,恢复高考了,这才用了一回。78年高考,虽然考了一点极其简单的“语法”“拼音”知识,主要得分还靠作文。没想到我的语文考分,据参加高考语文阅卷回来的,我的另一位语文老师黄百魁老师,在不同的场合,多次的重复,说我: “居然在全县,十二年里一共积压的高中毕业生,共计近二万名考生里,排名第五。”</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自己很清楚,我无非也是靠文革动乱,那十年里的“高中毕业生”并没有读多少书所至。“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罢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不管怎么说,如果学生高考取得好成绩,至少可以证明老师教学有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郑重说明一下:我绝不是孔乙己这一类穷酸草包书呆子(仅凭着我的针灸草药术,去来亨酒店买酒不会赊账的哦)!</p><p class="ql-block"> 我也更加一百万个绝对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作文”,“高考”,都不过“敲门砖”而已。傻瓜才会将这破旧的玩艺儿当回事。真正有本事发大财的“老板”和“领导”,人家都不整这破玩艺儿,也不怎么去上学念书,你懂的!</p><p class="ql-block"> 君不见,恢复高考以来,县以下的职场里,真正高考优胜而本科学历者,只能充当普通吃瓜群众傻瓜蛋一个!而职权越高,获利越大之大有作为的这些人,其真实学历——大专以下,渐次而低,便是明证。</p> <p class="ql-block"> (隆回二中文革前 高三13、14班 二楼教室 一楼寝室 永恒记忆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生富贵何可期”,人生很短暂,岁月很无情!</p><p class="ql-block"> 敬爱的唐道雄老师已作古了。和所有的前贤一样,很快“湮没于草莽”,后人不会知道的。只有他的学生辈,还会时常想起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78年我上大学以后,听说唐老师被“平反”了。作为学富五车的硕学鸿儒,他老人家调入地区市的“电大”及“教育学院”任中文专业教授。</p><p class="ql-block"> 唐老师数十年的资料搜集,及蝇头小楷毛笔字写成的书稿,文革年间,被“造反派”当作“四旧”,焚之一烛。老人一生治学,所积所垒,好比蜜蜂勤奋,采集百花,酿造蜂蜜,不意遭此焚琴煮鹤的暴殄,令人心痛不已!</p><p class="ql-block"> “大革文化命”运动一起,唐老师便被“束手就擒”。每日罚挑红砖,一担可挑16块,后来“进步”到每担20块(100多斤)了。中午,在学校食堂领取一块烤饼(五分钱,二两粮票)。我问他“饿不饿”?他说,“一点不饿,足够吃了”。我知道,这是师尊的矜持。旧读书人,“士可杀而不可辱”。</p><p class="ql-block"> 夜晚,我们去他的宿舍,他还告诫我们:“以后,你们还要读书的”。这,正是我们当年愿意听见的心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唐老师是邻县洞口县人,师母务农,我们从未见过。育四个女儿,无子。老人似乎有点遗憾。那个年代的人,可以理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80年代中后期,我毕业出来工作了,去市里开会,去过他家。这会儿,恩师虽然不算“锦衣玉食”,却也居住教授标准套间,过得很体面了。恩师见到我的“出息”,不再有严师的矜持,而是视同亲子般的亲切。</p><p class="ql-block"> 可惜,以后,作为中年人的忙碌,我再没有去看望过他。终生的遗憾啊!</p><p class="ql-block"> 中华民族的人文精神得以延续,就因为他们这些“虽九死而不悔”的人。说实话,到学生我这里,失传了。我和我们,都很现实,也很实际。也没有他们那样听话,或是将“领导表扬”当作一回事儿。</p><p class="ql-block"> 我的回念,只缘最后的一点人性仅存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教师节前夕旧日志修改 于隆回桃花坪寓所</p> <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