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代夫的日出与日落（三）

俞虹

浸在蓝里的慢时光，推开水屋木门的刹那，马尔代夫的蓝便无所不在地涌了进来——脚下是架在泻湖上的木栈道，往前望，浅蓝、靛青、透紫的海水层层铺展，像上帝不慎打翻了调色盘，连风里都裹着海的清润，一呼一吸间，满是松弛的气息。

我仍习惯每天五点醒来，今日却先听见了雨声，细密地敲着水屋的顶，心里暗忖：大抵是见不到日出了。便没像前两日那般即刻起身，直到快六点时，窗帘缝隙里忽然漏进一缕橙红的光，带着暖意钻进房间。我猛地起身往木桥奔去，一场壮丽无比的日出正悄然上演。橙红的朝霞漫过天际，把白色的水屋染得满是金辉，连空气里都飘着热烈的光，人站在其中，也跟着变得活力满满、朝气蓬勃，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妙不可言。

早饭后，赤足踩在露台的木板上，还留着昨夜日晒的余温，偶尔弯腰，指尖能触到随浪轻晃的海水，凉丝丝的，瞬间拂去残留的暑气。远处白色的快艇掠过水面，船桨划开的涟漪像银线，慢悠悠融进澄澈的海里，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累了就蜷进屋外的网床，或躺回屋内绒软的大床，纱帘被海风轻轻掀起，漏进满室细碎的光，伴着浪声轻轻晃，平日里匆匆的光阴，竟在此刻慢了下来。

正午最热时，索性泡进露台下方的海。有建筑遮挡阳光的水域，海水温温的，不凉不烫正合适。抬头是晃眼的蓝天，低头能看见水下细碎的珊瑚，还有几条热带鱼慢悠悠游过——它们数量不多，远没有我们一家人在仙本那见到的那般丰富多彩、成群结队。许是这片海浅而纯净，能寻到的食物太少，鱼儿总围着水屋的桩子打转，偶尔啄食柱子上的青苔，模样憨态可掬。我和建儿住得近，隔了仅一墙的距离，换上泳装后，便让没下水的丁老板和嘉宁帮忙拍照。我们摆着各种水上造型，有的滑稽可笑，有的透着随性，笑着闹着晒了许久太阳，竟忘了在皮肤上涂防晒霜。即便后来皮肤晒得发暗，也觉得这份难得的热闹与快乐，比什么都值得。

傍晚的惬意，全藏在日落里。我仍泡在海水中，看太阳慢慢沉向远处的树林，把天边的云染成橘红与金粉，连身下的海水都成了流动的琥珀。浪尖滚着碎金，一荡一荡拍向木栈道，溅起的水珠沾在脚踝，带着海的咸湿，凉得舒服。只可惜晚饭时间到了，想到等着我们的海鲜烧烤，才恋恋不舍地从海里起身。

夜里，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浪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混着海风飘进耳里，成了夜里最软的絮语。我和建儿带上自备的干粮，悄悄走到木栈道尽头喂鱼。原以为是最早来的，却发现早已有人捷足先登，只留下一片彩色发亮的鱼群在继续觅食。更惊喜的是，偶尔会有一米左右的鲨鱼从鱼群旁游过，灰褐色的脊背在夜色里一闪而过，让我俩既紧张又兴奋。鱼的色彩还随灯光变着模样，光照充足时，鳞片会透出紫色与荧光绿，在黑夜里格外亮眼，为这夜色添了无限乐趣。

在这里，时间像被泻湖的水滤过，慢得只剩下蓝与闲。不用赶行程，不用想琐事，只需把自己彻底交给这片海——看鱼群游过，听浪声起伏，连发呆都是件惬意的事。原来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追赶而来的，而是在马尔代夫的水屋里，与海为伴、与友同欢，慢慢消磨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