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古都名苑”清风明月（张小会）

敬请关注：古都名隆重推出教授、作家、诗人、画家郑勐老师经典的散文《杏花雨》，其文唯美含蓄，写出了少男少女青春期懵懂羞涩跳动的心，特别是文中“…自己有了心思，眼神也就有了色彩…”妙笔生花，情景交融，行文清新流畅恰如山涧潺潺流水，如沐春风！[强][强][强][玫瑰][玫瑰][玫瑰]

杏花雨

文/郑勐

时常会想到小时候春天的杏花。

我老家在秦岭北麓的半山坡上，是秦岭和川道的过渡带。站在门前，能望见一直延伸到川道的一片片庄稼地。初春时节，山梁上、田埂上、小路边、溪水旁，一树树怒放的杏花，粉里透白，白中带粉，远远望去，像一疙瘩一疙瘩的云彩，被随意丢在那里。

不管是近观还是远望，杏花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都是一幅幅清晰美好的画面。

宋人宋祁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词句，我以为就是春色词句的绝唱。远看杨柳，近观杏花，晓风不寒，春色已浓。

五十多年前，老家那个地方，早春时节能见到的观赏花木不多，杏花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杏花的花期不长，从第一朵花绽放，到整树花败落，最多也就两周时间。

杏花开放的时候，也是万物等待雨水滋润的时候，此时的雨就显得弥足珍贵，因而也留下了很多优美的诗句。志南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戴叔伦的“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等都是千古名句。每读到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时，我就在想，杏花也能卖吗？北方人似乎没有人买卖杏花。看来还是南方人浪漫，在春雨初霁的早上，巷子里一声“卖杏花了……”的吆喝声，本身就有诗意的浪漫。

但杏花给我记忆最深的，却是春雨中的杏花。

那是我上初中一年级的春天。吃完早饭，我急着去学校，母亲让我拿上草帽，说天马上要下雨。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背了一顶草帽。半道上果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在泥泞的坡路上，凭着走山路练出来的敏捷，为避免跌倒，脚下连滑带跑。好不容易到了平路上，收拾完脚上的泥巴继续赶路时，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粉红色上衣的女孩，站在一棵杏树下，愁眉苦脸，左顾右盼。走近一看，是同班的同学。她的头发沾在脸上，雨水顺着发梢流到脸颊，合着泪水一块流到下巴。

“咋啦？”

“脚让玻璃划破了。”

我一看她的脚，一只脱掉的雨鞋被她踩在脚下，脚掌外侧流着血。我急忙弯下腰，抓起她的脚一看，脚上有一条冒血的长长伤口。

“有手帕吗？”

“没有。”

“把你的围巾解下来。”我说。她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解下已经潮湿的围巾。

我用围巾裹紧她的脚，想给她把鞋穿上，可裹着围巾的脚塞不到鞋里去。我又去旁边的地里，拔了一根扎篱笆的细木棍，交给她拄着，把我的草帽给她戴在头上。于是，她一颠一跛、龇牙咧嘴地在前面走，我想去扶她一把，可不好意思，只能提了她的一只鞋，帮她背着书包，送她到村里的医疗站。然后又跑去告知了她家里人，才急忙忙跑到学校。而我被春雨淋了个透心凉。

过了几天，她的脚好了来学校，在没人的时候，红着脸把草帽给了我，转身就走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这件事还是让其他同学看见，被演绎成各种版本，其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我们俩谈恋爱。

上初中那会儿，男女同学连话都不多说几句，我居然给一个女同学揉脚，女同学送我一顶草帽做定情物（他们传说的）。关键的问题在于，她是我们班上甚至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我是全年级的学习尖子，是经常受老师表扬的优秀学生，这岂不是有很多故事吗？一个哥们悄悄地说，你们俩真的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我气得好长时间没理他。

传言多了，我也感觉成了真的。少年萌动的心思，就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自己有了心思，眼神也就有了色彩，她本身就长得很好看，在带着色彩的眼睛里，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大眼睛，顾盼有神，圆脸蛋，白里透红，一个小巧的鼻子，长在她本来就和谐的脸上，更加俏皮好看。我每次进教室，先用眼睛的余光瞄她的座位，只要有她在，就会心里踏实。否则就会一直关注那个地方，直到她坐在那里。

但真正和她面对面了，反而脸红心跳，不敢和她对视。我也发现她居然和我一样，因为在我偷偷看她的时候，她也在偷偷看我。当我俩目光接触的瞬间，她娇羞白皙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低下头装作看书。我估计，此刻的她和我一样，手里拿的什么书都不知道。

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打扫完教室卫生，回家的路上，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粉红色上衣的女孩。此时，杏树上的杏花开得正盛。她戴着一顶草帽，站在杏花树下，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树上的杏花，帽檐上落了几片白色的花瓣。雨滴从草帽上落下，滴落到铺满花瓣的地上。

看见我的那一刻，她的脸突然红了，我的心跳也开始加剧。我走到她跟前，相互看着，都笑了笑。我们没说话，然后默默地朝前走。

“这杏花真好看。可惜让雨水打落了。”她弯腰捡起一朵被雨水打落的杏花。

“这叫杏花雨。”我说。

这是我们俩唯一说过的话。

在分手的岔路口，她抬头看着我，想对我说什么，可没有说出口，低头转身走了，在杏花雨中，留下了一个少女羞涩的微笑。

正当这朦胧的青春懵懂渐渐清晰时，这年的秋天，我转学到长安一中。

有一次周末回家时，在路上碰见她，我们只是望了一眼，又都红了脸，她低下头匆匆离开，还是没有说话。于是，这份杏花雨中刚刚萌动的少年心事，在我紧张的学习中逐渐淡忘，成了一个遥远的记忆。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听说她和一个接班当工人的小伙结了婚，有了一儿一女，如今，应该当奶奶了。

今天闲暇无事，正逢杏花盛开的时节。我开车来到城北的紫薇湖公园。公园里游人很少。只见一树树杏花，在霏霏细雨中绽放。我打着伞，漫步在杏花雨中，远远看着那盛开的杏花，眼前又浮现出一个身穿粉红上衣少女，雨滴从头顶草帽滚下，滴到落满花瓣的地上……

转载于2025年8月22日西安文联公众号

作者简介：

　　郑勐，西安理工大学退休教师，硕士，副教授，高级工程师，硕士生导师。陕西省职工作协会员，西安市作协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长安新篇”签约作家，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西安市碑林区美术家协会会员。在职期间，主要从事机械设计制造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三次获得陕西省教学成果特等奖和一等奖。先后在《陕西日报》《西安日报》《华文月刊》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上发表诗歌、散文十多万字。出版34万字的长篇小说《顺阳河》，2024年12月起在“喜马拉雅”有声书平台热播，目前播放量已经超过160万；出版30万字的长篇小说《青歌》；在《陕西日报》发表报告文学“绽放在雪域高原的石榴花”，获得陕西日报“月度报告文学”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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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清风明月（张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