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进京记

海亮人生‖虎跃旅游

70升的登山包满满当当的，我栽楞膀子挎上左侧肩带，挺起腰，然后套上另一侧肩带，耸耸肩，梳理一下，才安安稳稳地把包落在双肩，有三四十斤重。我再提上一箱东西，随人流挤挤擦擦地蹭出车厢，踏上月台，倒觉得沉甸甸的肩头轻快了许多，不一会儿，我就蹽出了北京站。 天气预报小雨，可连个吐沫星子那样的零星细雨也没有，天倒是没啥好脸色，阴沉沉的，但小风习习，比沈阳桑拿室似的闷热爽得不能再爽了。我躺卧铺上的那些顶风冒雨的想象，真是杞人忧天了。俗话说，一顺百顺事事顺。我都不打听，按导航爬上过街天桥，奔9路公交车站，一下天桥，老远就看见双层公交车上一闪一闪的红9字儿，说曹操曹操就到嘛！我撒腿就跑，登山包像块石板往我后脊梁下坠，登山包顶一下下顶我后脑勺子，我的跑姿一定踉踉跄跄的挺难看，管它呢，我才不在乎呢，关键是我得撵上公交车。名人说得好，管他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我跑到站，车也到站，我上车落座车才走，确认方向无误，我也就气喘匀溜了。 本来儿子是要开车接我的，我没同意。他家距离北京站三十几公里，列车七点到北京站，他得起大早的开车来。往常这个点是他晨跑时间，我没有权利占用他的时间，再说对于我来说，挤个公交不算什么，一年四季我东游西荡还少挤公交了？今个挤公交，不就是无数次中的一次嘛。儿子知道我，我决定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他知道我有无数条办法应对途中的麻烦。十几年前，儿子从烟台调到北京工作，那条爱犬叫我带老家去。火车不叫带，轮船不叫带，大巴不叫带，我干脆买台捷安特，驮着四五十斤的大狗千里跑单骑，这出乎了儿子意料，儿子奖励我两瓶茅台，他的奖励也出乎我的意料。 此时此刻，我一包一座，一人一座，肩膀头靠着包，吹着空调风，心无旁骛地望窗外:绿树成荫的街道，绿树掩映的古建筑，郁郁青青的园林绿地……嗖嗖地从我眼前掠过，像放映着的一帧帧精美鲜活的画作，心情老好了。我不用担心坐公交坐过站，语音导航提前两站就会提醒我，那温柔的关爱声如同贴身保姆似地可亲，不花钱还没脾气，这年头出行就是方便。俺快七十了，跑跑颠颠的不当事，不犯愁，走哪哪就是风景。 到换乘站下了车，我又来尿了。临下车前方便了，连口水也没敢喝，可防不胜防呀。再上车得跑一小时，我咋憋也憋不住的，肩扛手提上上下下的我也折腾不起。我四处撒摸，满眼都是人，哪里有什么卫生间？我心里发毛，尿也来得急，两腿紧夹住，小腹鼓胀，似乎随时随地有爆破的危险，我想导航找卫生间，怕等不到导航导到地儿，索性不导了，我就不信偌大京城还没有我尿一壶的地儿？我想好了，被城管逮住，我就说我有前列腺，沈阳官不踩病人，何况京官呢？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有一片枝繁叶茂的小树林，天佑我也，既方便了自己，也肥了树不是？我快步进入小树林，瞄前瞄后没人，“哗哗”一阵山响，树根处刺出一个小坑，我身上卸掉一个大包袱，吐出一大口粗气，脚步轻快地返回公交站点，公交车就来了，当然我没被谁逮住。 我还是一人一座，一包一座，靠包吹空调风，看窗外风景。刚按下葫芦瓢起来了，尿出去肚子憋了饿了，毕竟十七八个小时未进食了。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大包子立马浮现在眼前，牙缝生汁，口舌生津。儿子家边有个新新包子铺，开快五十年了，就猪肉大葱馅包子，外加小咸菜小熟食，还有小碗红豆粥，可早午晚都得排队买，少则十几分钟，多则半个点。那大包子，白白胖胖的，一咬一包汤，包皮劲道，大馅可口，我一口气能吃八个外加一碗红豆粥，肚子老愉周了。我恨不得飞到包子铺，只怨公交车跑得太慢。 没等车到站，我就肩背手提立于车门儿，只等“哧”的一声放气开门。门一开，我就跳下来，直奔街对面的新新包子铺，隔窗就望到一溜排队的人，那心拔凉拔凉的，完了！排队，少则十几分钟，多则半小时，我不得饿出汗呀！我三步并作两步，登台阶进店，到队伍后梢排上，就是不见开票的来，热气腾腾的包子车推来了。店员叫号分包子，我还没开票呢，没指望了，但大葱猪肉馅的味道直接塞满我的鼻孔，越发撩起我的食欲来，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叫唤起来。三屉包子，风卷残云一般，一会儿就剩屉布上几个白点了，不叫号了。我眼睛死勾勾地盯住包子，举起亮出付款二维码的手机，时刻准备着拿下这些残剩的包子，那店员转脸问我:“要多少？在这吃还是拿走？” “8个，这吃。”我麻溜回答。 “巧了，就8个。”店员笑道。 吃了包子，来碗红豆粥，叨几口咸菜条子，吃得一头汗，毛巾一抹，老满足了，真应了那句话“赶早不如赶巧”啊！ 离开包子铺，五六百米到小区。老远看见儿子向我跑来，他体恤短裤，全沐浴在晨光里，透露出矫健利落劲儿。一到我身前，他一把薅下来我的70升包，拎兔子似地拎到他肩上，这小子好臂力，哑铃没白练啊。 这趟进京，我处处赶点时时顺，你猜啥原因？心态好，身体棒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