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时差的人之海边继续游Dawlish Warren

云水芳杨

今天天气晴朗，我们继续海边之旅。听说今天要去的沙滩特别漂亮，还会有海鸟成群。目的地是Dawlish Warren（达利什·沃伦），同行的除了我们，还有詹姆斯的同事安东尼奥和他的女朋友夏洛特。安东尼奥是西班牙人，也在埃克塞特大学工作，是詹姆斯的下属；夏洛特则是一位英国女孩。

达利什·沃伦位于英格兰德文郡南海岸，处于埃克斯河入海口的西侧，是一处融合了海滨度假、自然保护区和沙丘地貌的狭长沙嘴景区。

我们从老邮局右侧出发，穿过蜿蜒的乡间小路，很快便抵达景区。游客不多，一进门就看到公厕——根据这几天的经验，只要有公厕我都要去一下。英国的公共卫生间确实干净，设备齐全，卫生纸、洗手液、烘干机一应俱全，马桶圈上也没有脚印。只是空间略显狭窄。

往前走，小妹他们停在一家网红冰淇淋店前，夏洛特想买一支冰淇淋。我对冰淇淋兴趣不大，还是更喜欢保温杯里的老白茶，于是就站在一旁等她。吃完冰淇淋，我们继续向前。

还没看到海，先看到了成群的海鸥和其他海鸟，它们与海浪共舞、彼此追逐。很快，平缓的沙滩展现在眼前——白净的沙滩与近处的浪花融成一片，稍远则是深邃的蓝色海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沙滩呈西南-东北走向，一侧是长长的水泥堤坝，内侧则是灌木丛。为固定沙丘，每隔百米左右就设有人工隔离墙。海鸟们显然已习惯了人类，常在人群周围盘旋讨食，显出几分谄媚劲儿。

一到海边，两个12岁的小伙子就迫不及待地冲向海水，开始亲水游戏。我和小妹也难得亲近海浪——其实主要是我懒，她倒是常去海边。我们互相拍照，玩得非常开心。说实话，因为年龄和距离，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

不远处，两个小伙子正在堆沙堡。孩子们似乎都钟爱这个游戏。他们挖了巨大的城堡和防洪堤，但海浪缓缓上涨，一次次冲毁心血，他们却毫不气馁，依然兴高采烈地继续堆下去。

11:30左右，詹姆斯和小妹说了几句话就先离开了——原来他还要和北京大学的交流人员开会。难怪他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安东尼奥也跟他一起朝出口走去。

到了12点，我的“中国胃”已经开始呼唤食物，心里还期待着安东尼奥会不会给我们带午餐回来。结果他是空手而归。

12:30，我和小妹决定去景区里买午餐。景区中心人越来越多，我们在一家卖汉堡、三明治和卷的小店前排队。队伍不长，排在我们后面的是三个16岁左右的女孩，都穿着比基尼。一个胖胖的女孩脸上雀斑很可爱，皮肤被晒得发红；另外两个身材较好，也有雀斑，手臂上有纹身，鼻子上还穿着鼻环。我用中文低声对小妹说：“这里的人真开放。”说实话，这么近距离看到穿比基尼的女孩，我还有点不适应。

景区物价偏高，我们买了六份午餐带回“据点”。大家分着吃，两个小伙子还朝海鸥扔食物，结果引来更多海鸥——它们扑打着翅膀，用红色的喙抢食，还不忘对我们发出“喔喔”的讨好声。

吃完午餐，夏洛特从包里掏出一张20英镑递给小妹，用英语说了些什么。小妹没接，回应了几句。我心里嘀咕：是要AA吗？

英国的天气总是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没带帐篷，我们只好匆忙收拾坐垫撤离。还没走出一百米，雨又停了。真是捉摸不定。看着美丽的沙滩，大家又停下脚步，两个孩子再次冲回去继续堆城堡。我和小妹在长堤的椅子上坐下，风太大，只好用毛毯盖住腿。

坐在高处视野很好，观察沙滩上的人们也成为一道风景。此时格外热闹：有人踢沙滩足球、有人趴着晒太阳、还有烧烤和划皮划艇的。皮划艇上一般是一两个人，女性多穿比基尼，在阳光下身材显得格外健康。他们跪坐着，双手划桨，动作流畅。甚至有一艘皮划艇上是一位母亲带着四五岁的小女儿，妈妈动作熟练，小姑娘则坐在艇上，在海浪中陪着母亲一次次冲击浪花。有一瞬间，一个大浪打来，小艇剧烈倾斜。母亲迅速侧身，一手稳住了孩子的肩膀，另一手依然稳稳控制着船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慌乱。小女孩在母亲的保护下，甚至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欢呼起来。

她们就这样在海浪间起伏，像一对默契的舞者。母亲不时回头对孩子说着什么，阳光下她的侧脸带着温暖的笑意。我忍不住用手机捕捉这对母女的身影。

后来詹姆斯开完会回来了，陪我们坐在堤坝上看风景。太阳渐渐西斜，气温也越来越低，我们决定返程。大家朝景区出口走去，但没走多远队伍又停了——夏洛特和保安聊了起来。走到出口那家网红冰淇淋店，她又买了一个冰淇淋，所有人都在等她吃完才走。

上车后，我向小妹抱怨这女孩怎么这样。小妹说，其实夏洛特也挺可怜：她父亲先后和三个女人组建家庭并生育孩子，根本无力管她。别看她年轻，其实已经40多岁，刚研究生毕业，还没工作，经济全靠男友支持。而她男朋友压力也大——你看他们那辆大众Polo破旧不堪，也没钱换。后来我了解到，英国不少男人就如此结婚生子，却不愿负责，很多孩子都是由母亲独自照顾抚养。即便是在开放的国家，这样也实在不该，男人太不负责任。

回到老邮局，我拿出刚从国内带来的景德镇茶具给大家泡中国茶。景德镇的瓷器精美细腻，夏洛特立刻表示非常喜欢，还说如果拥有那个紫色的杯子会非常开心。小妹碍于情面差点答应她，我虽然英文不好，但那几句还是听懂了，立刻对小妹说“No”，并用丰富的肢体语言解释。小妹只好无奈地拒绝了她，并送她一束鲜花表示歉意。我成功帮小妹保住了一整套茶具。

事后我对小妹说：“这种人不能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是不行的，没必要为了情面勉强答应。”小妹说：“是啊，刚才聊天时看到有人骑马从前门经过，她就说也想养一匹马，还立刻让她男朋友买。真搞不懂她。”

今日的Dawlish Warren海边游，让我瞥见了英国人性格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底色。

一面是如夏洛特那般不受拘束、追求即时快乐的自由灵魂。她活得任性而自我，想要便开口，喜欢就表达，冰淇淋要吃两次，看见喜欢的杯子就想拥有，连路过的马都恨不得立刻牵回家。这种直白与欲求，背后是某种被纵容的文化惯性——一个允许男人轻易逃避责任的社会，也在无形中鼓励着女人以自我为中心地活着。她身上的天真与自私，像是自由生长却无人修剪的藤蔓，鲜活，却也失了分寸。

而另一面，是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不曾改变的自然契约感。堤坝每隔百米便出现的人工隔离墙，是对沙丘流动的理性制约；人们与海鸟默契共存，喂食却不溺爱，欣赏却不干预；那位带着幼女划皮划艇的母亲，则在风浪中教会孩子如何与自然共处——不是征服，而是顺应与尊重。这种克制与秩序，是一种更沉默却更强大的英式本性：在自由之上，仍有规则；在热情之外，不忘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