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945：宋 苏轼 如梦令·春思

邹红兵

如梦令·春思

宋 苏轼

手种堂前桃李，无限绿阴青子。帘外百舌儿，惊起五更春睡。

居士，居士。莫忘小桥流水。

译文：

黄州雪堂前，我亲手种下桃树、李树，它们绿叶成荫，青色小果缀满枝头。帘外的百舌鸟，叽叽喳喳，早上五点前便把我从睡梦中唤起。

东坡居士，东坡居士，莫要忘记去欣赏黄州小桥流水的美景啊。

注释：

⑴如梦令：词牌名，又名“忆仙姿”“宴桃源”。五代时后唐庄宗李存勗创作。《清真集》入“中吕调”。三十三字，五仄韵，一叠韵。

⑵手种：亲手栽种。堂：指东坡雪堂住处。

⑶青子：尚未成熟的青色小果子。

⑷百舌儿：一种专在春天鸣叫的鸟，黑身黄嘴。似伯劳鸟而体小。其鸣声变化多端，因称“百舌”，又称“反舌”。

⑸居士：一般称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犹“处士”。苏轼自黄州东坡躬耕田园起，就自号“东坡居士”。

⑹莫忘小桥流水：意指不要忘记了当年在东坡的躬耕田园生活。按雪堂西面有北山之微泉，南面有四望亭之后丘，“小桥流水”指此。

词牌详解：

《如梦令》是中国古典词坛中极具代表性的小令词牌，其起源可追溯至唐代，在宋代发展至鼎盛，隶属于词乐中的“中吕宫”调式。该词牌以篇幅精短、格律严谨、意境灵动为核心特质，多用于抒发细腻的个人情感、描绘生活化的场景片段或传递朦胧的思绪，是宋代词人创作小令时的经典选择，对后世词学发展亦有深远影响。

一、词牌起源与发展沿革

《如梦令》的源头并非独立的词牌，而是唐代宫廷“教坊曲”的曲名。唐代教坊是负责宫廷音乐、舞蹈与戏曲的机构，“如梦令”最初作为曲调名称，其命名源于“如梦似幻”的意境指向，早期演唱内容多围绕闺阁情思、宴饮闲趣等题材，语言风格偏通俗，尚未形成严格的格律规范。

至宋代，随着词体文学的成熟，文人词人们对“如梦令”的曲调进行了格律化改造，使其从民间传唱的曲调转变为格律严谨的词牌。这一时期，众多名家投身《如梦令》创作，如李清照、苏轼、秦观、黄庭坚等，他们在遵循基本格律的基础上，拓展了词牌的题材范围——从闺情延伸至田园闲趣、羁旅愁思、人生感慨等，同时以精炼的语言和鲜活的意象提升了该词牌的文学价值。其中，李清照的两首《如梦令》以“浅语藏深意”的风格成为传世经典，奠定了《如梦令》在小令中的标杆地位。

二、核心格律规范

《如梦令》的格律是其区别于其他词牌的关键，整体呈现“短小而精严”的特点，以下以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为标准范式，对其格律进行详细解析：

1. 字数与句式

全词共33字，分为“双调”（即上下两片），上下片格律完全一致，句式固定为“6字、6字、5字、6字、3字、3字、6字”，具体结构如下：

上片：6字句×2 + 5字句×1 + 6字句×1

下片：3字句×2（叠句） + 6字句×1

2. 平仄规则

以“词林正韵”（宋代词人通用的韵书标准）为依据，“中”代表该字可平可仄，具体平仄分布如下：

上片：中仄中平平仄，中仄中平平仄。中仄仄平平，中仄中平平仄。

下片：平仄，平仄（叠句），中仄中平平仄。

需特别注意：下片前两句“平仄，平仄”为叠句，需重复上片末句的后三字（如李清照“争渡，争渡”，重复上片末句“误入藕花深处”的后三字“争渡”），或直接重复上片末句（部分词人创作时的灵活处理），这是《如梦令》格律最显著的标志，既强化了词的节奏韵律，也能突出情感焦点。

3. 押韵要求

《如梦令》通篇押仄声韵，且需“一韵到底”，不可中途换韵。押韵位置固定：上片四句中，第一、二、四句押韵；下片三句中，第三句押韵（叠句不单独押韵，需与全词韵脚一致）。例如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以“骤、酒、旧、瘦”为韵脚，均属“词林正韵”中的“宥”部仄声韵，韵律和谐且贯穿始终。

三、艺术特征

1. 篇幅与意境的高度统一：33字的短小篇幅要求词人必须“惜字如金”，通过凝练的意象传递完整意境。如李清照“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仅12字，便勾勒出“日暮溪亭、醉酒忘归”的场景，兼具画面感与朦胧感，符合“如梦”的调名意境。

2. 语言浅白与意蕴深厚的结合：《如梦令》的语言多不追求晦涩典故，以口语化、生活化的表达为主，但浅语中藏深意。如“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以“绿肥红瘦”的通俗比喻，既写出雨后海棠的形态，又暗含时光流逝、春光易逝的感慨，堪称“以俗写雅”的典范。

3. 叠句的情感强化作用：下片的叠句不仅是格律要求，更能通过重复增强情感张力。如苏轼《如梦令·为向东坡传语》中“归去，归去”，以重复的“归去”直接传递出对“东坡”（其被贬黄州时的居所）的思念与归隐之志，情感表达更直接、浓烈。

四、经典作品赏析

1. 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此词以“雨疏风骤”的春夜场景开篇，“浓睡残酒”点明词人状态；“问卷帘人”与“海棠依旧”的对话形成转折，最终以“知否，知否”的叠句引发“绿肥红瘦”的感慨。全词遵循《如梦令》格律，以日常对话入词，却将“春光易逝”的细腻愁思藏于浅语之中，是“以小见大”的经典之作。

2. 苏轼《如梦令·为向东坡传语》

“为向东坡传语，人在玉堂深处。别后有谁来，雪压小桥无路。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

苏轼此词突破了《如梦令》多写闺情的传统，以“传语东坡”的视角，表达对黄州“东坡”旧居的思念。下片“归去，归去”的叠句直接抒怀，“江上一犁春雨”则以清新的田园意象，传递出归隐田园的向往，展现了《如梦令》题材的拓展空间。

结语

《如梦令》虽篇幅短小，却以严谨的格律、灵动的意境与灵活的题材，成为宋代小令的经典代表。它既体现了古典词体“依声填词”的格律美，也承载了文人对生活、情感与人生的细腻思考，至今仍是古典文学爱好者研究、创作的重要词牌，其文学价值与艺术魅力历久弥新。

作品简介：

这首词是作者遥想当年在东坡雪堂的生活情景。作者贬官黄州时，开垦东坡，并在这里修建房子，因房子是在大雪中修的，就在壁上绘雪景，并命名为雪堂，还亲自写了“东坡雪堂”四字为匾额。

开头四句，是说作者在雪堂前亲手栽种了许多桃李一类的果树，绿荫丛中，掩映着数不尽的青果。清晨，窗外百舌鸟婉转啼叫。鸟鸣声常常把作者从睡梦中搅醒。作者写出这番景象，在于以景衬人。在这嘉树四合、鸟雀啁啾的环境里，作者生活惬意。遥想当年的闲适自得，思忖此时的入奉禁严，作者油然生出怀旧之情。刘敞《朝中措》有名句云：“手种堂前杨柳，别来几度春秋。”这可能对苏轼此词的用语有所影响，但苏轼实是别出心裁，以故为新，从而恰切地表达了他深埋心底的思故之情，已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而此时百舌唱道：“居士，居士，莫忘小桥流水。”明明是自己思念故园，却让百舌鸟的鸣声喊叫出来，便使文词愈加警切生动。连动物都已探知其心事了，苏轼自己早就抑止不住滚涌而起的思乡情感了。句法超绝，逸笔宕开，留有丰富想象的余地。最后一句，主要还是以“小桥流水”指代相对于喧闹京华的一种幽静环境。由此，更反衬出作者对营营仕宦的逆反心理和对拥有广阔心理空间的田园生活的热切向往。

这首词表面看来只是抒写了作者对当年雪堂生活的回忆和对这种幽静环境的怀恋和向往。但真实思想却在于排遣对仕途经营的厌腻。这一层作者并没有明白说出，甚至只字未提。作者只是从对雪堂生活的深情回想中透露出这个消息，却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因此，这首词不仅创造了一种如同图画般的美的境界，而且留有许多思索的余地。这首词语言自然流畅，而感情真挚深厚。

创作背景：

此词作于元祐元年（1086）春。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为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自元丰三年（1080）二月到黄州，至元丰七年（1084）四月离去，在黄州住了四年零两个月。在此期间，他一方面在州城东门外垦辟了故营地数十亩，命名为东坡，躬耕其中，并自号“东坡居士”。而后在京城官翰林学士期间，虽受重视，但既与司马光等在一些政治措施上议论不合，又遭程颐等竭力排挤，心情并不舒畅，因此一再表示厌倦京官生涯，不时浮起归耕念头，故此借写出这首《如梦令》，抒写怀念黄州之情。

作者简介：

苏轼（1037－1101），北宋文学家、书画家、美食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汉族，四川人，葬于颍昌（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一生仕途坎坷，学识渊博，天资极高，诗文书画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艺术表现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世有巨大影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书法擅长行书、楷书，能自创新意，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画学文同，论画主张神似，提倡“士人画”。著有《苏东坡全集》和《东坡乐府》等。

品读赏析：枕上春声牵旧梦：苏轼《如梦令·春思》品读

春日的晨光总爱钻过帘隙，可有些清晨的暖意，却会被一声鸟鸣搅得零碎——就像苏轼在玉堂官舍里的那个五更天，帘外的百舌儿扯着嗓子啼叫，硬生生把他从春睡中拽醒。他揉着惺忪的眼，耳畔还飘着鸟声，眼前却晃过了黄州东坡的那片桃李园。于是，一阕《如梦令·春思》便从枕上的残梦与阶前的春光里，轻轻落了笔。

这首小令不长，只有三十三个字，却像一扇蒙着薄纱的窗，推开就能看见苏轼藏在官袍下的柔软心事。要读懂它，得先跟着词人的目光，从“堂前桃李”走到“小桥流水”，从眼前的玉堂春景，走回记忆里的黄州岁月。

一、开篇：一树桃李，藏着半生烟火

“手种堂前桃李，无限绿阴青子。” 起笔的十个字，没有半句写“春思”，只写了两棵树——是苏轼当年在黄州东坡“雪堂”前，亲手种下的桃树和李树。

这里的“手种”二字，藏着太多故事。元丰三年（1080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从京城的翰林学士，变成了“不得签书公事”的闲官。那时他生活窘迫，便在城东的坡地开垦种田，自号“东坡居士”，还盖了间简陋的屋子，取名“雪堂”。堂前的桃李，就是他亲手挖坑、栽苗、浇水的——或许春天施肥时沾了满手泥，或许夏天看小芽冒头时笑过，或许秋天捡过落在阶前的枯叶。这些“手种”的痕迹，不是文人笔下的闲情，是他在人生低谷里，与土地、与生活最实在的联结。

如今再看这桃李，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树苗了：“无限绿阴青子”。枝丫长得繁茂，浓绿的树荫能遮住半座堂屋，枝头还挂着青莹莹的小果子——是桃子和李子的幼果，带着刚冒头的青涩。这景象多热闹啊，绿得晃眼，青得喜人，是春天该有的生机。可你细想就会发现，这“热闹”是眼前的，“手种”是过去的；眼前的桃李越长越盛，反而衬得当年种树人的心境，越发清晰。

苏轼写这两句时，早已离开黄州，回到了京城，官拜翰林学士承旨，住在帝王赐下的玉堂官舍里。玉堂是何等尊贵的地方？雕梁画栋，朱门玉阶，是多少文人求而不得的仕途高峰。可他偏偏在玉堂的春日里，想起了黄州雪堂前那两棵自己种的桃李——不是因为桃李有多美，是因为那两棵树里，藏着他最踏实、最自在的日子：不用应付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不用担惊受怕“文字狱”的牵连，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桃李开花结果，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所以这开篇的“桃李”，哪里是写树？是写“旧我”与“新我”的对话：眼前的玉堂再繁华，也抵不过记忆里“手种”的烟火气；如今的官位再显赫，也忘不掉当年在坡地种田时，那份心无挂碍的平静。

二、转笔：一声鸟鸣，搅碎半枕春愁

“帘外百舌儿，惊起五更春睡。” 前两句还在慢悠悠地忆旧，这一句突然来了个“急转”——帘外的“百舌儿”，把他的春睡给惊醒了。

“百舌儿”是春天的常客，学名“乌鸫”，叫声清脆又多变，能模仿各种鸟的声音，所以叫“百舌”。春日的清晨，百舌儿啼叫本是件赏心乐事，像王维写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是衬得环境更幽静的。可到了苏轼这里，这声鸟鸣却成了“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

为什么？因为他睡的不是“安稳觉”。五更天是什么时候？是凌晨三点到五点，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这个时辰被惊醒，本就容易心烦；更重要的是，他梦到了什么？大概率是回到了黄州，回到了雪堂前的桃李树下，或许正坐在树荫里喝茶，或许正看着青子发呆——那样的梦，是暖的、软的，是他在玉堂里最想做的梦。可百舌儿一叫，梦碎了，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雪堂的土墙，是玉堂的锦帘；闻到的不是泥土的腥气，是官舍里熏香的味道。

这种“惊醒”的失落感，写得特别真实。就像我们现代人，在压力大的时候，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的院子里，正和小伙伴追着蝴蝶跑，突然被闹钟吵醒——那种从“美好梦境”跌回“现实困境”的落差，瞬间就能让人蔫下来。苏轼也是如此：他在玉堂看似风光，可内心的压抑只有自己知道。宋哲宗元祐年间，旧党虽然掌权，可朝堂上的派系斗争依然激烈，苏轼夹在中间，既要应对政敌的攻击，又要坚持自己的政见，活得并不轻松。他怀念黄州的“春睡”，其实是怀念那种“不用想太多”的自在——哪怕那时穷，哪怕那时闲，至少心是安的。

所以这声“百舌儿”的啼叫，不是简单的“春景描写”，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苏轼藏在“春风得意”背后的愁绪：他的“春思”，不是思春景，是思那个能让他安睡的“旧时光”。

三、叠句：两声“居士”，是呼唤也是提醒

“居士，居士。” 下片的开头，是两句叠词，也是苏轼对自己的呼唤——他在叫自己的号：“东坡居士”。

这两声“居士”，读起来特别有意思。不像在写诗，倒像在自言自语。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苏轼被百舌儿吵醒后，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心里还想着黄州的梦，嘴里就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居士啊，居士啊……” 这声音里，没有官场上的严肃，没有文人的清高，只有一种带着怅惘的亲切。

“东坡居士”这个号，是他在黄州时取的。在那之前，他是“苏子瞻”，是“苏学士”，是朝堂上的官员；从取了“东坡居士”开始，他才真正成为了我们后来熟悉的“苏轼”——那个能在田埂上种稻、能在厨房里做东坡肉、能在雨里“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苏轼。“居士”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是一种身份的认同：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隐士，是“自耕自食”的农夫，是抛开了官场头衔后，最本真的自己。

现在，他在玉堂里叫自己“居士”，其实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当年在黄州，是怎么靠着一双手种田养活自己的；别忘了你当年在雪堂，是怎么和渔父、农夫聊天说笑的；别忘了你当年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时，那份豁达与通透。

这两声叠句，短短四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更动人。它不像“我怀念黄州”那样直白，却把“怀念”藏在了对自己的呼唤里——像是怕自己在玉堂的繁华里，弄丢了那个在黄州坡地上，满身泥土却满心欢喜的“东坡居士”。

四、结句：小桥流水，是归宿也是初心

“莫忘小桥流水。” 全词的最后六个字，是苏轼对自己的叮嘱，也是整首《如梦令·春思》的“魂”。

“小桥流水”是什么地方？不是泛指的江南美景，是特指黄州东坡的景色。苏轼在黄州时，写过不少关于“东坡”的文字：“东坡居士谪居黄州，治东坡，筑雪堂于上。堂下有泉，引水作小池，种稻以为食。” 那片坡地上，有他挖的小池，有他修的小桥，有潺潺流过的溪水——是他亲手打造的“世外桃源”。

在别人眼里，“小桥流水”或许很普通，甚至有点简陋；可在苏轼眼里，那是他的“精神归宿”。在那里，他不用戴官帽，不用写奏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在那里，他可以光着脚踩在泥里，可以和邻居家的老农喝几杯粗酒，可以对着小桥流水发呆一整天。那“小桥流水”里，藏着他对“简单生活”的向往，藏着他对“真实自我”的坚守。

所以他说“莫忘”——不要忘了啊，苏轼。不要因为住在玉堂里，就忘了当年在小桥流水边的日子；不要因为当了大官，就丢了当年那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初心。这“莫忘”两个字，不是消极的“逃避现实”，是积极的“自我警醒”：哪怕身处高位，也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哪怕周围都是繁华，也要守住内心的那份平静。

我们现在读这句“莫忘小桥流水”，依然会被打动。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桥流水”：可能是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可能是大学时和朋友一起待过的操场，可能是刚工作时那个简陋却充满干劲的出租屋。那些地方或许不富裕、不华丽，却是我们最踏实、最自在的“初心之地”。苏轼的“莫忘”，其实也是在提醒我们：不管走多远，都别弄丢了那个最初的自己。

结语：小令里的大人生

苏轼的这首《如梦令·春思》，篇幅很短，却装下了他半生的心事。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典故，只是写了“手种的桃李”“惊梦的百舌儿”“自唤的居士”“难忘的小桥流水”——都是些平常的景、平常的事，却把他对黄州的怀念、对初心的坚守，写得入木三分。

有人说，苏轼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天才，可他的天才，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他的词，总能从“大处”落到“小处”：写家国情怀，会落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亲情里；写人生感慨，会落到“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日常里；写春日思念，会落到“手种桃李”“小桥流水”的记忆里。正是这种“以小见大”的细腻，让他的词穿越了近千年的时光，依然能戳中我们心里最软的地方。

春日再读这首《如梦令》，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清晨的苏轼：坐在玉堂的床榻上，听着帘外的百舌儿啼叫，眼前晃过黄州的桃李与小桥。他轻轻念着“莫忘小桥流水”，不是在伤春，是在守心。而我们，也能在这短短三十三个字里，找到自己的“小桥流水”——那是我们走再远，也不会忘记的初心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