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观（散文）

浯溪散人

【导 言】

《夜观》一文，融宋明理学之玄思于现代白话之清韵。笔触如月光洗练，以周敦颐「无极而太极」的宇宙观为骨，借朱自清式澄明细腻的意象为肌理。文中露结霄汉、猿啸龙吟皆非徒写景，乃窥探天人之际的幽钥，终在孤怀与冰轮相照的刹那，照见心体澄澈之本然——恰似莲出浊淤泥而不染，夜愈深而光愈皎。

图/AI

视频制作/浯溪散人

　　是夜入深时，我独倚朱栏，仰见天心悬着一轮冰鉴。这月原是极澄明的，仿佛周子所说的“太极本无极”之境，通体透亮却不刺目，柔柔地洒下清辉，竟将玉墀浸得如积水空明一般了。

风忽而起于青萍之末，摇得千山影动。层峦本是酣睡的巨兽，此刻却被月光洗出嶙峋的脊梁，恍若水墨在宣纸上洇开又凝定。露水悄悄凝结了，九霄之上的云气竟化作脂玉般的凝露，缀在竹叶尖儿上，欲坠不坠地承着月华——这莫非是造化无声的雕琢？

忽闻幽林间猿啸声起，其声凄清而邈远，惊得夜气都泛起涟漪。继而深涧中传来龙吟般的回响，沉沉地应和着，却比猿声更迟重些，像是从太古深处跋涉而来的钟磬余音。草木皆与之共鸣，整个夜仿佛成了张素弦，被天地的手指拨动着。

我于此际忽觉孤怀澄明，万虑俱遣。周子所谓“诚无为，几善恶”的境界，大约便是如此夜之澄澈罢。月光洗过的不仅是天地，竟连人心里的纤尘缁垢也一并涤去了。这冰轮悬于苍昊，又何尝不是悬于方寸？万物静观皆自得，原来无极而太极的玄机，不在别处，正在这露结风摇之间，在猿啸龙吟之外，更在孤怀与天地相照的刹那。

夜气愈深而心光愈明，始知最深的黑暗里，原藏着最澄澈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