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蜻蜓的路标》(童话故事)

秦慰

《红蜻蜓的路标》(童话故事)

●秦慰

清晨的风裹着荷香钻进芦苇丛时，赤赤正蹲在荷叶背面抹眼泪。

它是刚破茧的小蜻蜓。翅膀上的纹路还带着蛹壳的潮意，却是扎眼的红——像被太阳烧过的枫树叶，像荷尖上凝着的血珠，像妈妈藏在泥里的红枸杞。而芦苇丛里的其他蜻蜓，要么是灰扑扑的（像晒干的芦苇花），要么是蓝莹莹的（像浸了水的天空），连最调皮的阿灰都嘲它：“赤赤，你是被火神咬了翅膀吧？”

“我讨厌红色。”赤赤用触角蹭了蹭沾着露水的翅膀，红翅膀沾了水，亮得像块会发光的红玛瑙，却让它更难过了，“为什么我不能像阿灰那样，把翅膀藏在芦苇里？”

荷叶上的露珠“啪嗒”坠进池塘，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一片水草——水草里传来细细的哭声。

赤赤扒着荷叶边往下看：一只小蝌蚪缩在水绵里，尾巴上沾着碎草屑，圆眼睛里蓄着泪，像两颗泡在水里的黑葡萄。

“你、你怎么了？”赤赤的翅膀抖了抖，差点掉进水里。

小蝌蚪抽抽搭搭地抹眼睛：“我叫点点，妈妈去稻田捉虫，我跟着水藻飘过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水草太密，我看不见妈妈的叫声。”

赤赤的触角晃了晃。它想起自己昨天迷路时的害怕——芦苇丛的风裹着芦絮，迷得它睁不开眼，最后还是阿灰用灰翅膀引着它回了家。可现在，点点需要的不是灰翅膀，是……

“我带你找妈妈吧！”赤赤突然说。它展开红翅膀，飞进水草间——红翅膀掠过水绵，像一把小火炬，把绿色的水草照得亮了些。

点点盯着那抹红，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的翅膀像妈妈种的红睡莲！我认识！”它摆着尾巴追上去，“我跟着红睡莲走，就能找到妈妈！”

水草间的路曲曲折折。赤赤飞得很慢，把红翅膀张得大大的——它怕飞太快，点点跟不上；怕翅膀收得太紧，红光照不进水草缝。水绵勾住它的翅膀，扯出细细的丝，它咬着牙往前飞；小螃蟹举着大钳子横着走，差点夹到它的腿，它绕了个圈，红翅膀晃了晃，让点点别害怕。

“呱呱——”远处传来青蛙妈妈的叫声。赤赤猛地抬起头，红翅膀往稻田的方向指：“看！妈妈在那边！”

点点的尾巴摆得更快了。等它们钻出水草，青蛙妈妈正蹲在稻叶上，绿衣裳沾着稻花的香。她看见那抹红，立刻跳过来：“点点！我听见你的哭声，正着急呢——多亏这只红蜻蜓，我在稻田里都能看见它的翅膀，像盏小灯！”

赤赤的脸一下子红了——比翅膀还红。它挠了挠触角：“我、我只是……想帮忙。”

“你的红翅膀不是缺点，是礼物呀。”青蛙妈妈用舌头卷走一只稻叶上的蚜虫，笑着说，“池塘的绿是绒毯，你的红是绣在毯上的花；稻田的风是纱巾，你的红是系在巾上的结。没有这抹红，点点怎么能穿过水草？没有这抹红，我怎么能找到你们？”

这时，阿灰的灰翅膀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它的脸有点红，触角耷拉着：“赤赤，我之前错了。你的红翅膀比我的灰翅膀厉害多了——刚才我想帮一只小蝴蝶找花，可我的翅膀藏在芦苇里，它根本看不见我！”

赤赤看着阿灰，又看看自己的红翅膀——阳光穿过荷叶的缝隙，照在红翅膀上，把周围的水都染成了淡红，像撒了一把红碎糖。风掀起它的翅膀，红翅膀拍打出细碎的风，带着荷香，吹过点点的小脑袋，吹过青蛙妈妈的绿衣裳，吹过阿灰的灰翅膀。

“原来……红色是礼物。”赤赤轻轻说了一句，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后来，池塘里多了一道“红路标”。每天清晨，赤赤都会飞过芦苇丛、水草间、稻田边，红翅膀像颗会飞的小红星——帮迷路的小蝴蝶找花，帮贪玩的小螃蟹找回家的洞，帮刚学游泳的小鲫鱼找妈妈。连最老的乌龟爷爷都笑着说：“赤赤的红翅膀，是池塘的小太阳。”

夏夜的风裹着蛙鸣吹过来时，赤赤蹲在荷尖上。它看着自己的红翅膀，想起第一次抹眼泪的清晨，想起点点的笑声，想起青蛙妈妈的话——原来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和别人一样”，而是“和别人不一样”。你的与众不同，说不定就是某个人的“路标”，某只虫的“灯”，某个生命的“光”。

荷尖的露水滚下来，沾在赤赤的红翅膀上。红翅膀亮得像火，像星，像所有藏在“不一样”里的温柔。池塘里的水泛起涟漪，把红翅膀的影子揉成碎红，撒在每一片水草上，每一只小虫的触角上，每一个需要温暖的角落。

就像赤赤说的：“我的红翅膀，是给世界的小礼物。”

风又起时，赤赤展开红翅膀，飞向更远处的稻田。那里，有只小蚱蜢正迷路，正等着那抹红，像等着一盏不会灭的灯。1686字